第60章 老大痛哭(1 / 2)

街上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雪。

沈若棠坐在摊后缝鞋,眼神稳,针线一来一去,火盆噼啪作响。

赵茹安压低声音:“妈,昨晚那事传开了,街口人都在说哥。”

“说就说呗,我脸不丢,丢的是他。”

“他那媳妇更嚣张,听说在外头嚷嚷,说您太小气,不认儿子。”

“嘴长在别人身上,让她嚷。嚷破了也值不了钱。”

赵茹安正要再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晃。

她一皱眉,“妈,真晦气——您瞧。”

宋之叙。

他裹着大衣,低着头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他那媳妇,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脸不耐烦。

沈若棠的针没停,

“手空着来的?看来是又想借钱。”

宋之叙干笑两声,“妈,您别老这样说我。”

“我咋说你?”

“我……我是真有事。”

他媳妇这时上前一步,笑得比风还假,“妈,别怪他。昨晚他一夜没睡,我们俩合计了半天,想帮您把这鞋做大。”

赵茹安抬眼,“做大?咋做?把摊搬到县里去?”

“可不,”那媳妇眼神一亮,“我们想着把您这鞋样拿去卖给供销店,一样的货,他们能出好价。您不是年纪大了嘛,也该歇歇,让年轻人干。”

沈若棠这下把针放下了。

那动作很慢,可“咔”地一声,火盆里的炭也跟着一炸。

“卖我的鞋样?”她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字咬得清楚。

宋之叙干咽一口唾沫,“妈,您别生气,您看这也不算卖,就是借他们参考参考……”

“参考?”

“对呀,厂子要付钱,咱不吃亏。”

赵茹安“啪”地拍桌子,“哥,你是疯了吧?昨儿偷钱,今天偷手艺?要脸不要?”

宋之叙脸一红,“你懂个屁!我也是为家好。现在流行合作,谁还守着小摊过日子!”

那媳妇也嚷,“妈,您这鞋样都老掉牙了!卖了还能值点钱,留着也是灰。”

沈若棠抬头,眼神冷得像刀。

“灰能糊火,你们这嘴连灰都不值。”

她慢慢站起身,

“宋之叙,你这点出息是她教的?”

“妈,您别牵扯她。”

“我不牵扯她,我牵扯你。你要真想卖鞋样,就去供销店说清楚,是你妈的手艺,是你偷来的。看人家买不买。”

宋之叙涨红着脸,“妈,您这话太难听!”

“我这手上都是茧,你这脸上全是皮。”

“您别老这么说话!我是真想帮您赚钱!”

沈若棠冷笑,“帮我?你那媳妇眼睛里装的全是票子,你要真帮我,就把你手伸炭火里烤一烤,看能不能烫出个心。”

那媳妇被怼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妈,您怎么这么凶?谁家当妈的骂儿媳骂到脸上?”

“骂你算轻的,我这锥子都能戳穿鞋底。”

她抬手拿起桌边的锥子,火光一映,铁尖亮得吓人。

“你们要真敢卖我的样子,我就拿这锥子戳自己手。

你们卖出去的每一双鞋,都得带着我一滴血。

到时候赚的钱,你们敢花吗?”

宋之叙彻底僵住,

“妈,您至于么?”

“我缝的鞋,是人命穿的。

谁敢拿我的针线去换钱,那就别管我认不认他。”

那媳妇悄悄往后退,“走走走,她疯了。”

宋之叙拉她一把,“闭嘴!”

他又看沈若棠,嗓子哑得厉害,“妈,我真不是坏心……”

“坏心是黑的,滑心是亮的,亮的更脏。”

他抿着嘴,低头不语。

沈若棠盯着他半晌,冷冷道:

“你记着——这摊子的样,我连死都不会卖。

你要真缺钱,出去干活;

偷我鞋样,不如偷我命。”

那媳妇脸一扭,“她这是拿死吓人。”

沈若棠“啪”地一拍桌,炭火全震飞了几个火星。

“我这命就是这么吓人的,谁惦记它,我就拿命跟谁拼!”

街上围观的人全停下手,连风都哑了。

有人低声嘀咕:“这娘们当年真狠,老天爷都让她活成铁。”

“儿子都不敢抬头,你看那媳妇,腿都软。”

沈若棠转身,手上沾了灰,慢慢擦干净。

“鞋样留着,是命根子;

人样没了,是脸。

我守这摊,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不被人卖得连命都不剩。”

她抬头冷冷看他们,“滚。

再敢打我鞋的主意,我让你们以后连鞋都穿不上。”

宋之叙脸发白,

他媳妇拽着他,“走啊,你看她那眼神——”

“走!”

两人一前一后灰头土脸离开,

人群叹息一片。

赵茹安忍了半天,终于笑出声:“妈,这要不是亲生的,真像来借命的。”

沈若棠擦擦桌子上的灰,“他们要的就是命。可惜我命硬,咬不动。”

街上摊子散得早,只有沈若棠那火盆还在亮。

赵茹安正收鞋底,忽听远处一阵喊——

“着火了!着火了!”

她一抬头,整个人愣住。

街角那边,一片火光,正是她们放鞋的那处铺布。

火像被风灌了酒,“呼——”地卷上来,鞋堆着,火苗顺着布往上蹿,眨眼烧成一片。

赵茹安惊叫,“妈!是咱摊!”

沈若棠的手抖了一下,针掉地上。

她站起来,什么都没说,拎起水桶就冲过去。

街上人全跑出来救火,有人拿扫帚,有人提水,

烟呛得眼睛都睁不开。

赵茹安边咳边喊:“妈,小心!”

沈若棠冲到摊前,把水一泼,火光炸开,热浪扑脸。

那股焦味直钻喉咙,她还要再泼,手却被人拉住。

“别去了,沈嫂子!那火太大!”

“放开!”沈若棠怒吼一声,声音哑得厉害。

火光映得她满脸都是红。

鞋一双双被烧塌,皮底卷起来,

那是她这几个月的心头肉。

赵茹安红着眼,“妈,是谁干的?”

“能是谁。”沈若棠咬着牙,“除了他,还能有谁。”

“您是说……宋之叙?”

“他今天下午来,我就知道不安分。”

她冲过去,一脚踢翻火盆,把烧剩的鞋底捡起来。

“妈,别烫——”

沈若棠的指尖被火星蹭到,发出“滋”的一声。

她不吭声,只抖了抖手,把那团焦布捏灭。

人群围着,有人劝:“沈嫂子,烧成这样也没救了。”

“没救?鞋没了能再缝,良心没了才没救。”

她眼神一沉,

“茹安,走。”

“去哪?”

“去他那。”

——

夜色压下来,风更冷。

宋之叙家门口灯亮着,门虚掩着。

沈若棠推门而入,屋里的人都愣了。

宋之叙正坐在炕上抽烟,他媳妇在一旁削苹果。

沈若棠冷冷一句:“火,是你放的?”

宋之叙一惊,烟掉手里,

“妈,您说什么?”

赵茹安怒火冲顶,“别装蒜!鞋摊都烧了,你还在这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