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后悔(1 / 2)

镇卫生所的小病房里,窗外的风呼啦啦地刮。

屋子里弥漫着药味和一股消毒水的苦。

宋之叙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嗓子干得像刀割。

眼皮一掀,天花板的白光晃得他眼酸。

他试着抬手,却发现胳膊软得像面条。

手背上还插着针头,液体一滴一滴顺着管子落下。

他愣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慢慢清醒。

脑子清醒的那刻,心却开始疼。

他记得昨晚在街口昏倒前的那一幕。

风那么冷,他靠着墙坐着,嘴里干得起皮。

他想起沈若棠那句:“自己走出去的路,自己跪着也得走完。”

那声音像刀,割在心上,一点都不多余。

那时候他还不信,觉得她狠。

现在他明白了——狠不是天生的,是被一遍遍失望逼出来的。

他喉咙里滚了一下,想笑,又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的那一瞬间,眼泪顺着脸侧往下滑。

护士推门进来,见他醒了,松了口气:“你总算退烧了。要不是那几个卖菜的好心人,你今晚怕是挺不过来。”

宋之叙嘴唇动了动,嗓音沙哑:“……谢谢。”

护士摇摇头:“谢他们去吧。家属呢?没通知到?”

宋之叙顿了顿,低声:“我没家属。”

护士看了他一眼,也没再问,转身出门。

门带上后,病房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

门的颜色是旧的灰白,和沈家的门几乎一模一样。

他忽然出神。

眼前浮起一幕幕。

沈若棠坐在院里剥豆角,阳光落在她发上。

她手上老茧一层层,他从来没注意过。

她给他缝鞋、打饭、塞钱——他嫌她啰嗦,嫌她土气,嫌她不懂年轻人。

那时她总笑着说:“妈再穷,也不能苦了你。”

而如今,她那句“生死随他”,他想起来都冷。

可越冷,他越知道——

那是她最后一根心被拔断的声音。

他抬手遮住眼睛,肩膀微微抖动。

不是哭得大声,是那种憋着的颤。

药瓶滴空了。

护士进来拔针,他没动。

她走后,床头的水杯倒映着窗外一抹阳光。

宋之叙慢慢伸手去拿,手在半空悬了很久。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糙得发硬,布满裂纹。

忽然想起沈若棠的手——干、稳、有力。

那双手一巴掌打过他,也一辈子护过他。

现在,那双手不会再为他动一下了。

天快黑时,他下床走到窗前。

窗外有风,远处是通往镇子的那条路。

他记得那条路,沈若棠每天推着车走过去,去厂里干零工。

那时他嫌她慢,如今他连那速度都追不上。

他低声自嘲:“妈,你真没骗我。人要是没本事,风都能把他吹倒。”

风透进来,他浑身一颤。

眼泪没再掉。

只剩下喉咙的一声哑笑。

夜深。

他靠在病床边,手里攥着那杯水。

一夜没合眼,只在心里反复一句话:

“要是能重新来,我宁愿她骂我一辈子。”

可世上哪有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