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卖三天,摸摸路。”她在心里把账掰亮,“头一回就照着蜂窝煤钱、油钱、面钱挣回本,剩下的再添个蒸屉,做几个花卷、枣馒头。”
院外有人吆喝卖白菜,车轱辘压过碎石子,“吱哑吱哑”往前蹭。她把门栓推开一条缝,冷风挤进来,带着点子新鲜青菜的清气。
“明儿一早。”她把擀面杖放回案板边上,咬字沉稳,“厂门口试水——趁天还没亮,炉子先点着,不跟谁抢,不碍谁路。”
手边的布袋子里还有几张票证,她摸了摸,又收回抽屉,顺手上了锁。
火头渐暗,她把炉门掩上,拍了拍围裙上的面星,抬眼看一眼灰蓝的天色。
“老娘这回,不求谁。”
天还黑着,霜气贴在脸上冰凉的。
沈若棠把炉子、锅、案板一件件搬到车上,拿破毛巾把铁锅扣紧,怕半路颠掉。
布袋子里叮叮当当,一包面,一撮芝麻,一小罐盐。她又塞了半包糖,想着给孩子嘴馋的买家做个甜口。
“走。”她吸了口冷风,手臂一用力,把小平车推出门槛,木轮子碾过青石,“咯吱咯吱”地响。
厂门口,天还只是鱼肚白。
门卫室那盏黄灯亮着,老崔裹着军大衣,哈出来的白气一团团。
“谁啊——咦,沈嫂子?”他把帽檐往上一挑,“这么早来干嘛?这儿……可不能摆摊影响上下班秩序。”
“摆门外。”沈若棠把车往外一拉,离门口一丈远停下,“不挡人,不挨路。我这炉子小,烟小,出完这拨早班我就撤。”
老崔看看她冻得通红的手,又看看那口油锅,叹口气:“规矩是规矩,你挪外面些……唉,少点烟,别让主任盯上。”
“借你吉言。”她笑,眼尾带着霜气,“回头给你尝一口,不要钱。”
“尝……我自己掏钱!”老崔把脸一板,又偷偷咧了下嘴角,“待会儿下岗卡人。”
炉子一架,蜂窝煤“哧啦”点着,火星子跳。
她把水罐子放旁边,抹了把鼻尖的冷汗,手背上都是面粉。
面团昨晚就和好醒着了,温水和的,软硬正好。
手指在中间抿个小口,一抻,薄厚均匀。
油温上来,面饼轻轻一送,“滋啦——”一声炸开,香气立马顶着寒气往外窜。
第一张饼金黄起泡,边角卷起,她用长筷子一挑,立在笊篱上控油。
“好香啊——”背后有人咽口水。
“卖吗?多少钱一个?”是个年轻小伙子,棉帽檐下露着一双亮眼睛,胸口别着车间牌。
“五分一个。”沈若棠不囫囵,“要辣椒的再加一文钱——我辣子是用熟油拌的。”
“行,来两个。”
小伙子一口气咬下去,被烫得“嘶——”地吸凉气,笑得直眯眼:“真香!”
天边微亮,进厂的人多了。
有人远远一闻就慢下脚,“给我一个!”
“我也来两个,别太辣!”
“嫂子,咸口甜口都有不?”
“有,甜口加糖,咸口抹盐。要芝麻多的提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