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该是聆听万灵心声、悲悯众生的无上存在，却因为不愿舍弃情感，不愿成为一个冷冰冰的规则化身，而被那些自诩天命的家伙无情放逐，剥离神格！
“谁给他们的权力？！”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自何初帆喉间爆发。
凭什么！
凭什么定义情感为灾祸？
凭什么抹去她与生俱来的慈悲？！
他心口的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赤金色的火柱，瞬间点燃了悬于第一层中央、那盏早已熄灭的魂灯。
灯焰升腾，映照出的不再是冰冷的祭坛，而是一张他刻骨铭心的侧颜。
火焰中的暮千城虚影缓缓转头，看着他，眼中是无尽的痛楚与不舍，轻声说道：“初帆……别来。”
“你敢！”塔外，传来九烛娘气急败坏的尖啸。
她双臂一挥，无数灰色飞蛾自虚空中涌出，形成了遮天蔽日的蛾群。
这些魂噬蛾对火焰与灵力免疫，专啃食灵魂之光，此刻如灰色的死亡潮水，径直扑向何初帆怀中的冰心。
面对这绝杀之局，何初帆脸上却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意。
他没有防御，也没有闪躲，而是做出了一个让九烛娘都为之错愕的举动。
他伸出左手，五指成爪，毫不犹豫地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嗤啦一声，血肉翻卷，鲜血喷涌而出。
那不是凡人的赤红之血，而是带着一丝暗金、燃烧着点点火星的修罗之血！
他以心头血为墨，猛地洒向灯塔四壁。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凶悍无比的魂噬蛾在接触到他血液的瞬间，竟如遇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避退，硬生生在他周围清出一条绝对安全的血色路径。
“主人，你的血是修罗始祖的火种，乃万魂之源，亦是万魂之劫，这些污秽之物不敢触碰。”白衣书生的残影在他身后低语，道破天机。
何初帆踏着自己的血路，一步步走到那盏被点燃的魂灯前，将燃烧着心火的右手，缓缓按入暴涨的灯焰之中。
灯焰再次暴涨，光芒吞噬一切，竟映出了另一幕截然不同的记忆。
那是现代都市，大夏。
一场倾盆大雨笼罩着高考的考场。
无数考生与家长在雨中奔忙。
人群中，一个撑着透明雨伞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她穿着简单的白裙，一头及腰的白发在灰暗的雨幕中，美得惊心动魄。
就在何初帆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她仿佛有所感应，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仅一瞬。
那是他与她的第一次相遇，却又是一次错过。
他当时只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特别，却不知，那一眼，便是跨越了万古轮回的重逢。
记忆至此，轰然崩碎。
整个第一层空间开始瓦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通往第二层的青铜阶梯，在前方缓缓浮现。
“你看到了？”九烛娘的九只眼睛同时睁开，瞳中满是嘲讽与冰冷，“你以为靠着这些残存的记忆，靠着你那可笑的爱，就能唤醒她？愚蠢！无论是九天之上的神明，还是凡尘中的过客，那都只是她曾经的影子！她早已不是她！”
何初帆抱着冰心，立于阶梯之前。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冰心在他的心火与血液滋养下，裂纹虽未愈合，却已稳定下来。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虚无，仿佛在与九烛娘对视，又仿佛在对整个魂渊宣告。
“她是不是她，我不靠记忆来判断，”他的声音不大，却坚定如磐石，“我靠我的心跳来确认。”
话音落，他迈开脚步，毅然踏上了通往第二层的阶梯。
就在他脚掌落下的瞬间，身后那盏被他点燃的第一层魂灯，在一声巨响中轰然炸裂，化作漫天星屑，洒落于无尽的混沌之中。
也就在同一时刻，在这座倒悬灯塔最深处，那从未有过任何动静、被层层禁制包裹的第九盏灯，灯芯处，竟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前路，阶梯向上延伸，没入一片灼热的扭曲光影之中。
第一层的刺骨寒意与灵魂的哀鸣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将灵魂都融化的、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
空气中，不再是悲怆的死寂，而是响起了一种更为诡异的、仿佛亿万人在同时低语的呢喃声。
那声音充满了诱惑，又充满了恶意，像是要将他拖入一个由谎言与欲望构筑的无边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