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对面那个浑身是血的自己,突然想起在不法之地被人砍断左手时,是怎么咬着牙爬到药铺的;想起在魔兽之森啃生肉时,望着月亮说我要活着出去;想起第一次握住暮千城的手,她掌心的冰冷却让他觉得暖。
这些记忆突然和幻境里的婚礼、毕业证重叠——原来所谓的人生,从来不是只有一条路。
他缓缓收刀入鞘。
刀镡上的夸父纹在暗夜里泛着暖光,像团永远不会灭的火。
我不杀你,也不放你。他走向光阵里的另一个自己,伸出手,掌心朝上,我带你回家。
被锁的何初帆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碎玻璃,家早就没了。
你走后,爸妈在医院跪了三天求医生;千城找了你整整五年,最后白了头;连我们养的那只橘猫,都在你失踪的第七天......他突然哽住,右眼的黑焰灭了,露出底下发红的眼仁,你凭什么说家还在?
因为千城还在等。何初帆的拇指轻轻擦过胸口的白发,她在神国里说,等我敲碎这口钟,就带我去看海。他又想起元罗城被妖兽屠城时,那些拽着他衣角喊哥哥救我的孩子,因为元罗还在烧,那些该被记住的人,不该被时间抹去。他抬头看向裂开的巨钟,还因为......这钟,快碎了。
被锁的何初帆突然安静下来。
他望着何初帆伸过来的手,那双手背上有和他一样的伤疤——是在不法之地被毒刃划的。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碰了碰何初帆的掌心。
我......想看看海。他说。
何初帆笑了。
他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巨钟上。
伪原初之刃自动出鞘,刀身上的夸父纹突然活了过来,金红光芒顺着刀脊爬上钟身。
今日,我不为杀神,不为夺权。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劈开阴云,只为告诉这天地——一个人,可以有无数种活法。
但只要心中有火,就不该被锁进钟里!
刀光炸成亿万星辰。
巨钟发出垂死的哀鸣,青铜碎片像暴雨般坠落。
何初帆看见无数身影从碎片里飞出——有披甲的将军,有抱琴的女子,有举着火把的孩童,他们身上都带着和囚钟之帆一样的锁链印。
这些时间叛徒在半空回头,朝他露出或欣慰、或释然的笑,然后消散在风里。
钟离烬的青铜长袍被碎片划破,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他望着崩解的巨钟,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裂痕:你毁了秩序。
那便重建。何初帆抹去嘴角的血,目光穿过漫天碎片,落在远处云层里——那里有团幽蓝的光在震颤,是暮千城的灵魂冰心。
几乎是同时,何初帆胸口的暗金铠甲突然泛起涟漪。
凌罗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几分惊喜:主人,时间之种......已落你心。
他低头,看见心口位置浮现出枚淡金色的种子,正随着心跳轻轻跳动。
而就在此时,半空中的青铜碎片尚未落地。
虚空突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轻响,何初帆抬头,看见云层深处裂开道漆黑的缝——像只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