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帛声炸响时,何初帆的神念正缠在灵魂冰心最深处那缕白丝上。
他望着长阶尽头翻涌的星屑,听见自己碎裂的神魂里,有金戈相撞的清响——那是昊苍的战靴碾碎星子的声音。
何初帆,你逆夺轮回,毁我天规,今日当以一战定乾坤。
无面金盔下的冷音像根冰锥,直接扎进他眉心。
何初帆抬头,三千正神卫的神光刺破暮色,将修罗神国的轮廓映得惨白。
那些曾在神国街巷里卖糖画的老丈、替他裹过伤的盲妪、被妖兽吓哭的小阿灰,此刻正跪伏在城墙上,颤抖的手指抠进砖石缝隙,把何将军三个字念成破碎的呜咽。
千城,他们来了......他抱紧怀中冰心,指节因用力泛白。
冰面下暮千城的影子轻轻晃动,像片落在春水里的桃花瓣。
十年前桃树下的承诺突然涌上来——那时他说我若忘了你,就让天地也忘了我,如今天地要忘的,何止是他们?
天命锁链垂落的瞬间,神国根基发出垂死的呻吟。
何初帆看见城墙砖缝里渗出暗红血珠——那是筑城时百姓自愿融入的心头血,此刻正被锁链抽离。
战旗残杆上最后一只火鸦哀鸣着撞向锁链,翅膀刚触到金链便化作飞灰。
咚——
北门方向传来闷响,像有人用骨槌敲在他心口。
战魂鼓老不知何时立在城垛上,枯槁的手攥着半截青铜鼓槌,鼓面裂痕里渗出幽蓝魂火。
第二声鼓响时,何初帆听见心狱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那些被天规抹掉名字的百战奴,正从血雾里撑起残破的甲胄。
为主人,战至魂灭!
嘶吼声撞破神国穹顶。
何初帆看见最前排的老战奴,面甲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可他浑浊的眼珠里燃着的,分明是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裹着破毯子给他们分热粥时,他们眼里的光。
主上。
温软的触感缠住心口。
愿丝仙子从他背后浮现,素白裙裾扫过他手背,信仰之丝正从她指尖源源不断涌出,在他胸口织成半透明的护甲。
她的睫毛上凝着细汗,却笑得像从前替他缝补战旗时那样温柔:这是神国子民的愿力,够撑到您挥剑。
三影的脚步声几乎与她同时响起。
三道身影从虚空里踏出,左边影持长枪,中间影握重剑,右边影攥着他当年在不法之地用过的短刀。神国未倒,我等不死。他们异口同声,声音里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却让何初帆想起魔兽之森里,这三个死士替他挡下妖兽撕咬时,也是这样毫无温度的口吻。
天命锁链突然暴涨。
神国像被拽住脖颈的鸟,开始缓缓朝虚无之渊倾斜。
庙碑区传来轰然巨响,墨无咎刻着守名者的青铜碑裂成三段,名字在残碑上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刮走。
何初帆的呼吸骤然急促,他想起墨无咎最后说的话:我守名,不是为流芳,是为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人。
逆贼!
断喝声震得城砖簌簌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