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散去,火焰熄灭。
何初帆怔怔地跪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一直以为,她将那把承载着国仇家恨的钥匙交给他,是要他复仇,是要他踏平神殿,血洗九天。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尸山血海。
两行滚烫的液体自他眼角滑落,滴在沙地上,竟是触目惊心的血色。
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成调:“你说要我报仇……可你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就在他心神俱溃的刹那,整片大地开始剧烈地嗡鸣起来。
轰隆!轰隆!
地面寸寸龟裂,三十六尊高达数丈的青铜石像破土而出,以焚琴台为中心,围成一座古老而威严的祭坛。
居于正中的那尊石像,与其余三十五尊截然不同,它双目紧闭,面容悲悯,胸口处清晰地刻着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图腾——一株通天扶桑神木,托举着一轮燃烧的烈日。
那是属于上古大夏的徽记。
暮老侍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里带着哭腔:“守碑人……是守碑人!祖训有言,唯有至情至性者,以心头血为引,方能唤醒沉睡万年的大夏守碑人!”
话音未落,何初帆已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地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用力按在中央那尊石像冰冷的唇缝之间。
刹那间,天地万物,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停了,沙凝了,就连时间仿佛也在此刻静止。
那尊紧闭双目的石像,眼皮微微颤动,随即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中流淌着熔金般的光华,仿佛蕴藏着整个星河的诞生与寂灭。
一个威严、浩瀚、仿佛从亘古传来的声音,响彻九霄,也同时在何初帆的灵魂深处炸响。
“大夏之魂,历经万载,终见传人。”
何初帆体内的血脉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太阳,瞬间沸腾、炸裂!
那是夸父逐日的执念,是精卫填海的不屈,是项羽破釜沉舟的决绝!
无数古老先民不畏神明、抗争天地的咆哮,在他灵魂最深处奔涌而出,化作一股无可匹敌的洪流。
盘踞在他识海深处的凌罗黑焰,在这股煌煌神威之下,连挣扎都做不到,便被硬生生压回了最黑暗的角落,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恐惧的尖锐嘶吼。
与此同时,远方的天际,一道璀璨至极的极光自这片废墟遗址冲天而起,贯穿云霄,仿佛是在回应这沉寂了万年的血脉之唤。
光芒散尽,万籁俱寂。
何初帆缓缓倒下,意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与安宁。
那折磨他许久的疯狂杀意与耳边呓语尽数褪去,识海之中,一片空明。
可就在这极致的寂静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越的琴音,悄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