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蜀州城在废墟之上,顽强地焕发着新生。
焦土被清理,新的屋舍如同雨后的春笋,沿着重新规划的街道次第建起。空气中不再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的芬芳、木材的清香,以及街头巷尾逐渐恢复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嘈杂人声。
仁心堂的新址,选在了原先铺面不远处的街口,比旧时更加宽敞明亮。
林晏没有追求奢华,只是将诊堂布置得干净整洁,药柜依墙而立,散发着新木与草药的混合气息。
他没有悬挂华丽的匾额,只用一块素木板,请苏辞以清秀的笔法题写了“仁心堂”三字,朴素却自有风骨。
开张之日,并无锣鼓喧天,林晏只是静静地打开了医馆的大门。许是昔日林家积攒的口碑,又或是劫难后人们对医者的天然依赖,前来问诊的百姓竟络绎不绝。
林晏坐于堂中,望闻问切,开方施针,神色专注而平和。他不再仅仅是那个背负血仇、追寻力量的少年,更找到了身为医者,扎根于这片土地的意义。
古契灯笼的力量被他内敛于身,偶尔遇到疑难杂症或残留邪气侵体的病人,一丝微不可察的轮回净化之意便能悄然驱除病根,效果奇佳,仁心堂的名声渐渐传开。
相隔不远,苏记纸马铺也已重新立起了招牌。
铺面不大,却布置得雅致温馨。
苏辞并未完全摒弃旧业,依旧售卖一些制作精美的丧葬纸扎,但更多的,是她融合了自身感悟与创生之力后做出的新品——有栩栩如生、用以祈福安宁的祥瑞灵兽纸偶;
有线条流畅、蕴含安抚心神意境的花草纸艺;
甚至还有一些巴掌大小、仅具其形的“净心符纸”,虽无实际符箓威力,却自带一股令人心绪宁静的气息。
她的手极巧,普通的彩纸在她指尖翻飞,便能化腐朽为神奇。更奇妙的是,她腕间的朱砂手镯灵光氤氲,偶尔在她专注制作时,会有点点微不可察的白金或翠绿光华融入纸艺之中,使得这些作品除了形似,更添了几分神韵与难以言喻的灵性。
很快,苏记的新式纸艺便受到了城中妇人孩童,甚至一些文人雅士的喜爱,成了这创伤初愈的城池中,一抹独特的亮色。
两人白日里各自忙碌,傍晚时分,便会聚在仁心堂后的小院里。
林晏煎药研读医书,苏辞则在一旁静静折纸,或是尝试以归寂之印的力量,更加精微地感应天地,修复自身魂魄的细微损伤。
偶尔交谈,多是关于医理、纸艺,或是城中趣闻,绝口不再轻提寂灭、道主之类的沉重字眼。
劫后余生的平静与相守,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彼此的心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仁心堂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被其面色惶急的母亲抱在怀中。
男童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蜡黄,呼吸微弱,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隐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灰黑色纹路,若不仔细看,几乎与污垢无异。
“林大夫,求您救救狗儿!前几日还好好的,就是贪玩跑去了西城那边的废墟耍了一会儿,回来就发起高热,昏睡不醒,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今早身上竟起了这些怪纹!”妇人声音带着哭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晏连忙扶起她,仔细检查男童。指尖搭上脉门,他眉头瞬间蹙紧。
脉象沉涩无力,并非普通风寒湿热,反而隐隐有一股阴寒死寂的气息盘踞在其心脉与识海,不断侵蚀着生机。
那灰黑纹路,更是与寂灭之力侵蚀后的痕迹有着几分相似,只是极其微弱、隐晦。
他不动声色,引动一丝古契灯笼的净化之力,缓缓渡入男童体内。
那阴寒气息遇到净化之力,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收缩,却并未立刻消散,反而更加顽固地缠绕在生机核心处。
不是普通的邪气入体!
林晏心中警铃大作。
这气息的本质,与他接触过的寂灭之力同源,却更加隐蔽,更善于潜伏和侵蚀普通人的生机!
“大嫂莫急,孩子这病有些蹊跷,需费些功夫。您先将他安置在内间,我需仔细诊治。”林晏稳住心神,安抚住妇人,将男童抱进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