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驱散了蜀州城上空最后一丝阴霾。
曾经笼罩全城的暗红结界与人皮灯笼彻底消散,只留下断壁残垣与尚未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近乎倾覆的灾难。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血腥与雨后泥土混合的复杂气味,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怨念已然消失。
幸存的百姓相互搀扶着走出藏身之处,他们脸上混杂着恐惧、茫然,以及劫后余生的泪水。
压抑的哭泣声、寻找亲人的呼喊声、救治伤员的忙碌声,在废墟之上交织,构成一幅悲壮而充满生机的黎明画卷。
林晏、苏辞和云清尘被悬灯阁后续赶来的弟子找到,安置在城内一处相对完好的宅院中疗伤。
林晏肉身重创,魂魄受损,但根基未毁,在古契灯笼的温养和丹药调理下,情况逐渐稳定。
苏辞魂魄的裂痕在创生之力与自身心灯余晖的滋养下缓慢愈合,只是元气大伤,脸色依旧苍白,需要长时间静养。
云清尘伤势最轻,在简单处理后,便强撑着协助悬灯阁弟子清理战场,安抚百姓,统计伤亡。
初步估算,昨夜一役,蜀州城百姓死伤近半,繁华城池十不存六七,可谓损失惨重。
三日后,林晏已能勉强下床行走。他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新生草木的淡淡气息。
院落外,依稀传来工匠修复屋舍的敲打声和孩童断续的读书声——那是临时设立的善堂在尽力恢复秩序。
他走到隔壁房间,苏辞正靠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一株劫后余生、抽出新芽的老槐树出神。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裂纹愈合大半的朱砂手镯。
“感觉好些了吗?”林晏轻声问道,在她身旁坐下。
苏辞回过神,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却依旧带着疲惫的笑容:“好多了。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她顿了顿,低声道,“寂灭道主虽灭,但代价太大了。还有我娘……她当年……”
林晏握住她微凉的手,将自己在寂灭核心所见,关于那道裂痕、辟邪玉符以及父母可能留下的后手与牺牲的猜测,缓缓道出。
苏辞静静地听着,眼中水光潋滟,有悲痛,有释然,更有一种承继遗志的坚定。“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她反握住林晏的手,力道坚定,“我们……没有让他们失望。”
两人相顾无言,却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由逝者传递而来的责任与力量。
又过了几日,蜀州城的重建在官府与悬灯阁的联合主持下,初步走上正轨。
刺史府已彻底成为历史,新的州府官员由朝廷紧急委派,正在赶来途中。
林晏和苏辞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
这一日,他们一同回到了已成废墟的“仁心堂”医馆旧址。
焦黑的梁木与破碎的药柜无声矗立,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与十年前那夜的血腥。
林晏在一处残垣下,小心翼翼地挖出了一个密封的陶罐,里面是他父亲林青囊遗留的一些医书手札和那枚至关重要的辟邪玉符。
玉符此刻光华内敛,触手温润,再无之前的异动。
“我想重建仁心堂。”林晏抚摸着冰凉的玉符,轻声道,“就在这里。父亲悬壶济世的志愿,不该就此断绝。”
苏辞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用力点头:“好。我帮你。”她顿了顿,望向另一个方向,“苏记纸马铺……我也想重新开起来。不过,不再只是做丧葬用品了。”她抬起手腕,朱砂手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娘亲留下的传承,净魂灯的力量,或许可以用在更广阔的地方,抚慰生灵,祈福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