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厚重的茧,包裹着意识。
林晏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的深渊中漂浮,时而沉沦,时而又被一丝微弱的光亮拉扯。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邪灯崩毁的轰鸣、李柏年疯狂的嘶吼,以及那道贯穿天地的混沌光柱撕裂一切的嗡鸣。
痛……灵魂仿佛被撕裂又强行糅合后的剧痛,经脉中充斥着过量转化后尚未完全驯服的驳杂能量,带来阵阵灼烧般的胀痛。
他挣扎着,试图冲破这意识的牢笼。
一丝微弱的啜泣声,如同引路的丝线,钻入他的耳膜。
是……阿月?
他奋力集中精神,眼皮如同坠了千斤巨石,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刺入,带来短暂的眩晕。他适应了片刻,视野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破败的、布满蛛网的木质屋顶,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陈旧木材的气息。
身下是粗糙但干燥的草垫。
是那间山神庙?他们回到了最初传送抵达的地方?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发出“嘎吱”的轻响。
只见阿月正蜷缩在不远处,肩膀微微耸动,低声啜泣着。
她身上胡乱包扎着撕下的布条,血迹斑斑,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似乎并无致命伤。
而在她身边,苏辞依旧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眉心的冰晶纹路黯淡无光,左手指尖的冰鳞印记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逆命同生契的连接虽然还在,却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线的风筝。
“苏……辞……”林晏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沙哑,发出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
阿月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脸上瞬间爆发出惊喜:“林晏!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想要触碰他又怕弄疼他,手足无措地哽咽道:“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
“我们……怎么回来的?”林晏声音虚弱,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乙木源灯和回春剑尖碎片。
“是……是我把你们拖出来的……”阿月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那天……那天洞里全是光,然后地动山摇……好多石头掉下来……我躲在那个净室里,等外面稍微平静一点才敢出来……就看到你们……你们躺在干涸的血池边上,都昏过去了……李柏年不见了,那个可怕的影子也不见了……”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们一个一个从那条快塌掉的密道里拖出来……外面……外面天都亮了,但城里好像乱糟糟的……我不敢走大路,就……就又回到了这里……”
林晏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是阿月救了他们。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变故后,是这个一直被他们保护着的少女,凭借着一股韧劲,将他们从绝境中拖了出来。
“源灯……和剑尖……”他问道。
阿月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两样东西。乙木源灯光芒极其黯淡,灯体内的乳白光晕缩小到了米粒大小,仿佛随时会熄灭。而那枚回春剑尖碎片,则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扑扑的,如同凡铁,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灵性。
它们耗尽了力量。
林晏心中一阵抽痛,不仅仅是为了这两件宝物,更是为了父亲林青岩留下的最后痕迹。
“你昏迷了三天了……”阿月低声道,“苏辞姐姐……一直没醒……”
三天……
林晏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剧痛,险些再次晕厥。他内视自身,情况糟糕透顶。经脉多处破损,灵力紊乱不堪,新生的逆命同生契虽然稳固了灵魂联系,但也因为过度承载力量而显得脆弱。最麻烦的是,体内残留着大量未被完全转化的驳杂能量,既有被净化后的魂力,也有玄冥煞力的残留,如同潜伏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他必须尽快调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苏辞,心中更加沉重。苏辞的状态似乎比他更差,冰魄传承似乎因为过度透支而陷入了沉寂。
“水……”林晏沙哑道。
阿月连忙将一个破旧的水囊递到他嘴边。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干渴。
就在这时,庙外隐约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山神庙而来!
阿月脸色瞬间煞白,惊恐地看向林晏:“是……是巡守?他们找来了?”
林晏心中一凛,强提精神,示意阿月噤声,自己则艰难地挪到破庙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庙外的荒地上,来得的并非身着官服的巡守,而是一群衣衫褴褛、手持简陋棍棒锄头的百姓!他们人数众多,脸上带着惊恐、愤怒,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疯狂,正吵吵嚷嚷地朝着山神庙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