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的突然坐起和那充满痛苦与骇人的呓语,让林晏的心瞬间揪紧。他立刻回到她身边,扶住她剧烈颤抖的肩膀。
“苏辞!你怎么了?什么哭声?什么要醒了?”他急切地追问,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洞外那具已然彻底僵直的遗蜕。
苏辞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只深紫色的右眼中紫光紊乱地闪烁着,倒映出的仿佛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某种更深层、更恐怖的画面。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忍受的痛苦:
“……”
“……冷……好冷……黑暗……永远的黑……”
“……‘它’……动了……我听到了……锁链……在响……”
“……‘门’……‘门’在叫……”
她的语无伦次却字字惊心,仿佛她的感知穿透了厚厚的冰层,触碰到了这片冰原之下埋葬的万古悲怨和某个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
是那“寂灭之实”增强了她的感知?还是她的“煌噬”血脉与此地产生了某种不祥的共鸣?
林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比洞外的极寒更加刺骨。他紧紧抱住苏辞,试图用自己的气息安抚她:“别怕,别去想!守住心神!”
然而,苏辞的颤抖并未停止,她猛地抬起头,紫眸死死盯住山洞的深处,那只完好的左眼中也充满了恐惧:
“……这里……也不对……”
“……墙……墙后面……有东西……在流血……”
墙后面?
林晏猛地转头,看向山洞深处的岩壁。那里看起来并无异常,只是普通的、覆盖着薄冰的岩石。
但苏辞的感知屡次应验,他不敢怠慢。他深吸一口气,将苏辞护在身后,手握镇渊令,小心翼翼地向那面岩壁靠近。
越是靠近,怀中镇渊令的温热感就越是明显,那混沌的镜面再次微微发光,对准了岩壁的某一处。
林晏凝神望去,只见那片岩壁上的冰层似乎比周围更厚一些,颜色也更深,隐隐透出一种……**暗红色**?
他心中一动,用剑鞘小心地刮去表面的薄冰。
冰层剥落,露出了岩壁的本体。
只见那灰黑色的岩石表面,竟然渗透出了一缕缕极其细微的、如同血丝般的**暗红色液体**!这些液体粘稠而冰冷,正极其缓慢地从岩石的缝隙中渗出,向下蜿蜒流淌,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却令人极其不适的腥甜气息!
这气息……与之前那坐化者指间渗出的邪血,以及冰窟祭坛上感受到的污秽之力,同出一源!但更加稀薄,仿佛是从极远之地渗透过来的余波!
这冰原之下,果然镇压着极其可怕的东西!而且封印正在松动,它的力量已经开始渗透到地表!
“就是它……就是它在哭……”苏辞蜷缩在林晏身后,声音带着哭腔,显然这邪血的气息让她极其难受。
林晏脸色凝重,尝试用镇渊令的光芒照射那渗血的岩壁。
滋滋……
暗红血丝与镇渊令的光芒接触,立刻发出轻微的腐蚀声,冒起丝丝黑烟,被暂时逼退,但很快又从更深的岩缝中渗出,仿佛无穷无尽。
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渗透,其本体又该何等恐怖?癸七七所说的“门”户,就在这冰原最深处的“嚎哭深渊”之底,那岂不是……
就在林晏心神激荡之际——
呜——呜——呜——
那苍凉而肃杀的号角声,再次从远方传来!
而且这一次,声音并非一个方向,而是从多个方向同时响起,并且正在快速朝着他们所在的山洞方向合围而来!
那些诡异的骑兵去而复返!而且目标明确,就是他们!
“不好!”林晏脸色大变,“他们发现我们了!”
必须立刻离开!
他拉起虚弱的苏辞,冲出山洞。
然而,刚一冲出洞口,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黎明微光下的雪原上,四面八方,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骑黑影!
这些骑兵与昨日所见类似,骑乘着一种覆盖着厚厚毛皮、头生独角的巨牛(正是逐风者部落的那种冰原牦牛),身着白色皮袍,风帽遮面,沉默地矗立在风雪中,如同一个个冰冷的雕塑。
但他们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山洞出口牢牢堵死。
为首的一名骑兵,体型格外高大魁梧,他并未戴风帽,露出一张被冻伤和风霜刻满了痕迹、却异常刚毅沉稳的中年面孔,眼神锐利如鹰,正冷冷地凝视着林晏和苏辞。他手中没有拿着武器,而是托着一个黑色的、不断旋转的罗盘状法器——正是昨日那个首领使用的法器!
而在他的马鞍旁,还挂着一串……**用各种奇异兽骨和金属片串成的项链**,项链的吊坠,赫然是一片**暗金色的龙鳞**!
逆鳞!他是逆鳞的人?!
林晏的心沉到了谷底,将苏辞死死护在身后,镇渊令横在身前,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湛蓝青铜色的光晕将两人笼罩。
那为首的首领目光扫过镇渊令,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惊讶,随即又落在林晏身后瑟瑟发抖、紫眸闪烁的苏辞身上,那惊讶瞬间变成了浓浓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激动?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所有的骑兵同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保持着包围的态势,却并未立刻攻击。只有那旋转的罗盘,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乌光,锁定着两人。
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的冰。
首领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穿透了风雪:
“外乡人,放下武器,交出你身后的女孩。她不属于你,她身上流淌的力量,是灾祸,只会给你们带来毁灭。”
林晏冷笑一声,毫不退让:“她属于哪里,由她自己决定。至于灾祸,我看步步紧逼、滥杀无辜的你们,才是真正的灾祸!”他目光扫过远处那些被遗弃的“遗蜕”。
首领眉头微皱,似乎并不想多费口舌:“冥顽不灵。你根本不知道你守护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最后警告一次,让开。”
他身后的骑兵们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并非刀剑,而是一种造型奇特的、如同某种大型兽骨打磨而成的**白色长弓**,弓弦上闪烁着寒冰符文的光芒,箭矢则完全由凝练的冰霜构成,锁定了林晏。
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这些骑兵每一个都气息彪悍,远超之前的黑衣人。
林晏握紧剑鞘,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苏辞,似乎被那首领的声音和气息刺激,猛地抬起了头。
她那只紫色的右眼死死地盯着首领马鞍旁的那片龙鳞吊坠,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眼中充满了混乱、恐惧,却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熟悉感**?
她张了张嘴,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鳞片……疼……”
那首领浑身猛地一震,如遭雷击般死死盯住苏辞!他托着罗盘的手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激动和某种巨大痛苦的颤音。
苏辞仿佛被他的反应吓到,猛地缩回林晏身后,不敢再看,只是重复着模糊的呓语:“……疼……好多血……黑色的火……”
首领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他猛地一把扯下颈间的龙鳞项链,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仿佛在经历着巨大的内心挣扎。
周围的骑兵似乎也察觉到了首领的异常,有些骚动,但依旧保持着阵型。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