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光映出他们公服上“蜀州府”的字样。
“差……差爷？”林晏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疑惑和紧张，“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医馆已经歇业了。”
为首的衙役是个黑脸膛的汉子，目光如刀，上下打量着林晏，声音粗嘎：“你就是仁心堂的学徒，林晏？”
“正是小人。”林晏垂下眼睑，不敢与他对视。
“昨夜西街张屠户家，还有刚才街尾王老栓家，都出了邪乎事儿，听说你都去过？”衙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审问。
林晏的心猛地一紧，果然是因为这个！
他脑子飞快转动，斟酌着措辞：“回差爷，张屠户家的小子前几日感了风寒，师父让我去送过药。王婆婆家则是方才的事，王叔突发急症，厥过去了，婆婆来找我，我去看了看，施了针，用了药，现在人已经缓过来了。”他刻意将“纸人”、“青光”等骇人字眼全部隐去，只说是急症。
另一个年轻些的衙役冷哼了一声：“急症？两家都说是见了鬼一样的纸人！还都青光闪闪？哪有那么巧的事！”
林晏背后冷汗更多，但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带上了一点学徒应有的惶恐和委屈：“差爷明鉴，小人……小人只是个学徒，只管看病救人，那些神神鬼鬼的，小人实在不懂，也没看见什么……许是夜里眼花，或是受了惊吓魇着了？王叔醒来也确实说是做了噩梦。”
黑脸衙役盯着他看了半晌，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林晏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响得如同擂鼓。
“没看见最好。”黑脸衙役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冰冷，“近来城里不太平，有些不该你看的东西，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有些不该你管的事，也别多嘴去问。老老实实待在医馆里，晚上锁好门，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懂吗？”
这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林晏连忙点头：“懂，懂，小人明白，谢差爷提点。”
“另外，”黑脸衙役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莫名的寒意，“上面派来的术士老爷们已经到城里了，专查这些邪门事儿。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有一说一，但别添油加醋，更别自作聪明，免得……惹祸上身。”
术士！他们果然已经到了！而且已经开始介入调查！
林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连忙应道：“是是是，小人绝不敢胡言乱语。”
两个衙役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似乎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这才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巷口。
林晏缓缓关上大门，背靠着门板，只觉得浑身脱力，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与官差这短短的对峙，竟比面对那邪符碎片还要耗费心神。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后堂，第一眼就望向那个底层药柜。
寂静无声。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那东西很可能还在里面。
而更可怕的是，术士已经正式介入，他们的目光恐怕比衙役要毒辣十倍、百倍。
自己今晚的去向、王老汉家的异状，恐怕都已经落在了那些人的眼里。
他腕间的青符又开始持续不断地散发低热，像是在发出无声的、焦灼的警告。
就在林晏心神不宁，不知该如何处理药柜里的隐患时，后院的方向，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像是有什么轻巧的东西，从隔壁的院墙那边，扔了过来，落在了医馆后院的泥地上。
在死寂的夜里，这声响动清晰可闻。
林晏猛地一惊，倏地转头望向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
是苏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