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背着灰布包袱,手持布幡。
面容模糊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清亮,正静静地、带着一丝玩味地看着林晏,以及他脚边那个冒着青烟的铁罐。
“道……道长?”林晏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道士的目光缓缓从铁罐移到林晏惨白的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贫道夜观天象,见此地秽气郁结,似有阴邪之物躁动,特来查看。看来……贫道来得正是时候?”
他向前踱了一步,走出阴影,目光扫过那片被清理过却仍残留污痕的地面,以及林晏慌乱失措的神情,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居士深夜在此焚烧何物?莫非……与近日城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有关?”
林晏头皮发麻,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混乱。否认?对方显然看到了铁罐里的东西!承认?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是……是一些没用的废纸和烂柴火,潮了,点不着……”林晏艰涩地开口,声音干哑得厉害,自己都不信这拙劣的谎言。
道士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丝毫暖意。他不再追问,反而话锋一转,目光似无意般扫过林晏自然垂下的左手手腕:“看来居士近日运道不佳,易惹秽物缠身。印堂发暗,气血不畅,怕是……旧疾缠身,夜难安寐吧?”
旧疾?林晏心中猛地一凛!他指的是……青符?!
这道士果然不是寻常人!他到底知道多少?
就在林晏心神剧震,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道士却又忽然收敛了所有情绪,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从袖中再次摸出一张黄色符箓,却不是递给林晏,而是随手一抛,那符箓轻飘飘地准确落在了那个还在冒烟的铁罐上。
“此物暂且镇压,莫要再动。沾染因果,非火能解。”道士淡淡说道,目光深邃地看了林晏一眼,“好自为之吧,居士。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说完,他竟不再停留,转身便走,身影很快融入巷子的黑暗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晏僵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噩梦。他看着贴在铁罐上的那道符箓,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又看看道士消失的方向,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道士,来去无踪,语带机锋,似警似诫,他究竟是友是敌?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落叶。
林晏猛地回过神,目光落回那个被符箓镇压的铁罐上。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隔壁苏家院墙的墙头上,一个模糊的白色小点一闪而过。
像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做工粗糙的纸人偶,正悄无声息地探出半个头,用那没有点睛的空洞眼眶,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随即,便迅速缩回了墙后,消失不见。
林晏的呼吸,彻底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