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雷岳厉声喝问。
副官颤抖着手,从军装内袋里掏出一枚铭牌。
那枚属于他战死父亲的遗物,此刻竟变得赤红滚烫,正中心的位置无火自燃,冒着青烟。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铭牌迅速化为一撮黑色的灰烬,飘飘扬扬地落在光洁的会议桌上。
诡异的是,那灰烬没有散开,而是自动聚拢,拼出了四个铁画银钩般的大字——
旗在人在!
满座皆惊!
这超越了科学,近乎神迹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雷岳的脸色瞬间由阴沉转为铁青。
他猛地站起,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前内袋。
那里,珍藏着一枚老司令赵刚亲手授予他的特等功勋章。
勋章入手,竟也是一片滚烫!
他取出勋章,在无人察见的角度,用指腹抚过勋章内层。
那里,同样刻着一圈微不可见的、由长短凹点组成的密码。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许多年前,赵刚把这枚勋章交给他时,曾拍着他的肩膀,用那标志性的沙哑嗓音说:“小子,记住。真正的命令,是打出来的,不是下出来的。”
当晚,补给站的废墟之上。
牌娘没有再躲藏,她就在那片被夷为平地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巨大的篝火。
她将连夜修复好的三百枚老兵铭牌,一枚一枚,神情肃穆地投入熊熊烈火。
火焰冲天,将夜空映得一片通红。
火光中,每一枚被投入的铭牌都在融化前,短暂地浮现出一幅完整的、由光线构成的战歌图谱,随后“噗”的一声,化作一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蝴蝶,振翅飞起,汇入夜空,朝着遥远的葬兵岭方向,列队而去。
“牌娘姐!”
勺子带着整个炊事班的弟兄们赶来了。
他们没有武器,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自己最顺手的家伙——饭勺、铁锅、擀面杖。
他们围在篝火边,看着那漫天飞舞的金蝶,勺子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不锈钢大饭勺,对着脚下的土地,用力敲击下去。
“当!当!当——锵!”
节奏一起,仿佛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瞬间扩散。
近百名炊事兵,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武器”,跟着勺子,敲击地面,敲击铁锅,敲击一切能发出声响的东西。
雄浑、坚定、原始的节拍,在废墟上空回荡。
奇迹再次发生。
百里之外,七座不同军营的退役武器库里,那些早已封存的枪械、战刀,甚至是坦克炮管,竟同时开始轻微震颤。
无数支步枪的枪托,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操控,整齐划一地轻叩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遥遥呼应着这边的军令。
帝都的旧库里,老马看着终端上传回的各地武器异动报告,泪流满面。
“我们一直以为是他们在听从命令……”他哽咽着,“现在才明白,是命令……在听从他们。”
火焰之上,那缕属于林澈的残念,巡游于灼热的气流中。
他感知到,那张因“镇灵药剂”而濒临破碎的战意网络,正在这原始的节拍与火焰的洗礼中,重新凝实、连接,并且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韧。
他借着升腾的热流,将最后一丝意念传递出去,在牌娘因疲惫而陷入的浅层梦境中,浮现出一行虚幻的金色大字:
“火种不归庙堂,归山河。”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
雷岳独自一人,来到了地下档案室的入口外。
他没有穿军装,只是一身便服,脸上的刚毅被一夜未眠的疲惫所取代。
牌娘从通道里走出,平静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许久,雷岳沙哑地开口,他递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黑色金属卡片:“这是军区最高指挥权限的密钥卡,‘静默协议’的核心。”
他将卡片放在牌娘身前的石阶上,后退一步,声音低沉。
“烧了吧。从今往后……让他们自己打牌子。”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晨曦中显得有些萧索,却又带着一种卸下重担的释然。
远方,东海军区最高的哨塔上,一名执勤的老兵看到了那漫天飞舞、尚未散尽的金色光点,如同星辰归位。
他默默地抬起手,对着那些光点飞去的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赵司令,您这帮老伙计,终于……回家了。”
数百只金色的蝴蝶,穿越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终于抵达了南境的葬兵岭。
那是一片广袤的、埋葬了无数无名英烈的山岭,漫山遍野都盛开着顽强的野葵花。
金蝶没有消散,它们化作点点金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岭上数以万计的无名墓碑之上,落在了每一朵迎着朝阳的葵花花盘中心。
光点如星,连成一片。
仿佛一张无声的地图,又像是一份没有文字的邀请函。
很快,山岭周边的村落里,那些祖辈曾是军人、家中供奉着阵亡者牌位的人们,几乎在同一时间,都看到了窗外那片山岭上亮起的、从未有过的金色晨曦。
那光芒,似乎在呼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