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绵,落在葬兵岭的坡地上,打湿了刚开的野葵。
金黄的花瓣在雨中低垂,随风轻轻摇晃。
山脚下的小村庄里只有雨声,土墙灰瓦间看不见炊烟,村口那片泥地溅起一圈圈浑浊的水花。
六岁的小满光着脚丫蹲在水坑边,一边数着雨滴,一边用脚掌拍打水面。
咚、咚、咚——啪。
这节奏断断续续,却莫名稳定,像是唤醒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她不记得在哪学过这个节奏,只知道梦里有个男人坐在战车上吹口琴,那曲子让她心头发烫,很舒服。
可就在她又一次踩出“啪”的脆响时,胸口猛地一热,一股灼热的暖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她“啊”了一声,小脸涨红,脚下的青石板轰然碎裂,裂纹迅速蔓延开来,震波扫过,掀飞了三间土屋的屋顶,稻草和瓦片到处乱飞。
村民们尖叫着冲出来,只见小满悬在半尺高的空中,双眼泛起金色,嘴唇微动:“……快停……我控制不住……”
话音刚落,村里五把挂在墙上当摆设的退役步枪齐齐震颤起来。
枪身嗡鸣,弹匣自动滑进枪膛,保险栓“咔哒”一声弹开,枪口无意识的上扬,似乎感应到了某种召唤。
空气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锅爷破门而出。
这个聋哑老农赤脚踩进泥水,眼神却比谁都清醒。
他一把抱起小满,转身就往自家院子跑。
孩子在他怀里抽搐,金光仍在她皮肤下流窜。
他将小满放在炕上,转身抄起灶台边豁了口的铁盆,蹲在地上,用木勺狠狠敲了三下——咚、咚、咚——然后一顿,再敲一下,“啪”。
大地微微震动。
锅爷听不见声音,但他能通过脚底感受到那熟悉的频率。
他只知道,林哥活着时,每天都会用枪托这么敲。每当这时,远处的武器都会轻轻震一下,像在回应。
此刻,那五把退役步枪果然随着铁盆的节拍微微轻颤,枪口缓缓垂下,弹匣“叮”的一声弹出,掉进了泥水里。
小满浑身一抖,眼中的金光收敛,呼吸平复,昏睡过去。
锅爷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坐回床边。
他把铁盆搁在床沿,开始一遍又一遍的轻叩——咚、咚、咚——啪。
节奏缓慢而坚定,如同心跳。
锅爷是聋子,但他的眼睛能看见。
他看见窗外的旧枪随着节拍点头,看见院角的炮管里尘土跳动,甚至看见远处山坡上那块民誓碑的影子在雨中微微发亮。
他不懂这些,但他信。
忽然,窗纸无风自动,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锅爷抬头,瞳孔微缩——一道模糊的金影浮现在空中,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深邃。
那影子没有出声,只是嘴唇开合。
就在这时,一段尘封的记忆闪现:三年前的雪夜,他梦见林哥坐在战车上,手指轻点,铁盆便自行敲响了三次——正是这个节奏。
那时他以为是梦,现在才知道是预兆。
锅爷本能的张口,想问是谁,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比划起来。他是聋人,一生都用手语,可这一次,他心底响起了一道低语:
“你听得见,因为你在打它。”
这些字句不经耳朵,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锅爷浑身剧震,双手僵在半空。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金影,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最终,他缓缓抬起手,再次敲响铁盆——
咚、咚、咚——啪。
金影微微点头,随即消散。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新都城地下三百米的灵誓会密殿内,莫清坐在灵能轮椅上,指尖划过水晶阵盘。
她的下半身毫无知觉,是十年前宗门清洗战意传承者时留下的伤。
她身后三百名少年颈间缠着控魂铃,眼神呆滞,呼吸同步。
这是她建立的天命战团,她称之为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