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队。”
他们抬脚,踏出了第一步。
那一瞬间,地下沉寂多年的灵脉微微震颤,一股磅礴的气息开始复苏。
***
楚嫣然站起身,撕下袖口染血的布条,缠在民誓碑的顶端。
那是林澈当年留在补给站的第一件物品——一条擦枪布,上面写着两个褪色的小字:人在。
她望着远方,轻声说:“你选的路,太苦了。”
“可你说过,军人的字典里没有后退。”
“所以,我们也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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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起沙尘,掠过荒原,吹向群山深处。
某处山脊之上,雨水顺着岩缝滴落,打湿了一块斜插在地的碎石。
石面斑驳,隐约可见两道刻痕组成的字迹,尚未完全消散。
刀七的脚步很轻,踏在葬兵岭的土地上。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沿着脸颊滑下。
他背着那柄磨得发亮的铁锹,肩头早已被岁月和风雪凿出两道深痕。
葬兵岭没有碑,也没有名册,只有无数无名土包散落在山脊上,静默的俯瞰着这片焦土。
每一寸泥土下,都埋着一杆枪、一块骨、一个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名字。
半山腰处,刀七停了下来。
那块碎石斜插在泥里,雨水冲刷着表面斑驳的刻痕,“人在”二字已经模糊,像一句即将消散的誓言。
刀七没有弯腰去扶,也没掏出铁锹补上一划。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该由活着的人去修补。
他蹲下身,伸出食指,蘸了岩缝里渗出的雨水,在石面缓缓画下一个五角星。
笔画歪斜,棱角钝拙,可每一个转折都带着熟悉的力道。
那是十年前,在东海军区补给站的墙上,林澈用炭笔留下的标记。
王胖子曾说那叫“红星”,是旧时代军人的图腾。但老工匠却告诉刀七,那是兵神传下的信标,只要它还在,哪怕天地倾覆,也有人会回来。
风吹过山脊,雨滴顺着他画出的线条流淌,从顶端滑落,穿过横竖勾连的轨迹,最终坠入泥土。
刀七盯着那颗星看了很久,久到风停了,久到山影西斜。
然后他起身,拍了拍膝上的湿泥,继续向上走。他的背影沉默,仿佛扛着整个时代的重量。
***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境哨塔下,晨雾尚未散尽。
楚嫣然接过农夫递来的水壶,指尖触到对方粗糙的手掌。
那人不会敬礼,只是猛的一拳捶在自己胸口,声音沙哑:“队长,我们都在。”
楚嫣然点头,没有说话,只抬手轻叩胸前。那里空无一物,既无军徽,也无战令。
可就在那一瞬,她感到一股温热自心口蔓延开来,那是沉睡已久的脉搏,正随着千万人的呼吸一同复苏。
她仰头望向天际。
黎明将至,云层裂开一线金光。
就在这寂静时刻,远方传来第一声轰鸣。
那是一门废弃多年的灵能重炮,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自行启动,锈蚀的炮口缓缓抬起,对准初升的朝阳,轰出一声空荡的怒吼。
紧接着,第二声响起——在西南荒原的残垣间,一台报废的机甲突然睁开了红眼,右臂炮管充能,射向苍穹。
第三声来自东海海底的沉舰残骸,第四声自西北戈壁的地下掩体传出……刹那间,无数废弃的武器一同轰鸣,声音响彻九州。
这些轰鸣彼此呼应,汇成一股贯穿天地的战音,只为宣告:我们没走。
楚嫣然闭上眼,任那声响穿透胸膛。风中仿佛有低语,那是铁血的回响。林澈三年前哼唱的小调,正从每一根生锈的枪管、每一块断裂的装甲中重新流淌出来。
“你把火种藏进了节奏里……”她喃喃自语,“现在,它烧起来了。”
***
在极南边陲的一处荒庙内,一口尘封已久的铜钟忽然轻颤了一下,钟体内壁浮现出一行褪色的朱砂字迹:“信未寄,人已动。”
某座无人问津的驿站外,一辆破旧的军卡缓缓停下。
车灯照亮路边的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凡穿旧军服者,免通行税——东海军区,2073年。”
车门打开,一名独臂老兵跳下车,手中抱着厚厚一叠泛黄的信纸。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圣山废墟轮廓,低声说了一句:“该还愿了。”
身后,近百道身影陆续走下卡车,都穿着洗得发白的老式军服,胸前别着早已失效的识别牌。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