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从深渊里冒出来的腐朽的气息,一下子就被压住了一会儿。
林澈站在封印的前面,单膝稍微弯了一点,可整个人还是像枪杆一样直直的。
他低着头看自己抖个不停的手,血顺着嘴角流下来——那热乎乎的血滴到冻土上,一下子就变成了暗红色的冰珠子,又被脚边剩下的火给烤化了,冒起了一股带着腥味和甜味的雾气。
就这么一下子把敌人干掉了,可这也让他的生命本源又一次被过度消耗了。
七天的寿命,又被那火焰给吞掉了。
“我可不稀罕什么永生。”他小声地说着,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就像一根深深钉进大地的铁桩子一样,“我就想守夜。”风雪又开始飘落了,可一碰到火焰就被蒸得变成了白雾,这些白雾就绕在他的身边,就好像他披了一层血红色的纱幕似的。
瑶光一下子扑了过去,两只手贴在了他后背的命门那儿。
她能感觉出来,原本像奔腾的熔岩一样的兵道意志正在疯狂地摇晃动荡,都快要把经脉给撕裂开冲出来了;手心传来那种滚烫的震动感,就像是贴在一条马上就要从躯壳里挣脱出来的愤怒的龙身上。
她咬着嘴唇,眼睛里闪过一丝疼痛的神情,说道:“你心里清楚得很……这一招是不能连着用的啊!你还能用几次啊?”
他呢,没有吭声。
就在剧痛像要把神经都扯断的那一瞬间,三年前的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突然就出现在脑海里了。
师娘叶倾凰把玉佩塞到他的手心里,眼神很温柔,但又透着一种决绝。
雨滴打在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地响,闪电一下子划破了夜空,把她被雨淋湿的鬓角和眼角还没落下的泪都给照亮了。
“要是有一天战争又开始了,那就是我回来的时候。”说完这话,她就消失在雷暴里面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而现在呢,玉佩的残片紧紧地抵在他的胸口上,那道猩红色的血线就像活的蛇一样延伸出去,一直指向东方海域的深处——葬神渊那个地方。
在不远处有一座孤零零的山峰,墨千山看着封印链上的裂痕,又瞧了瞧林澈身上还没熄灭的青铜色的火焰,嘴角泛起了一种很复杂的笑容。墨千山啊,他可是当年北境封魔之战里唯一活下来的老兵呢,也是兵神遗志最后的守碑人。
他慢慢跪了下来,把手里那九块碎了的阵盘残片,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放进匣子里。
每一片碎片上都刻着一个名字,这些名字的主人,就是当年跟着兵神在北境封魔之战里战死的九位英雄啊。
匣子底部的符文在动呢,还隐隐约约地和林澈身体里还没灭的青铜火流有了共鸣,发出特别细微的嗡嗡声,就像有人在小声说话一样。
“那九个人献出灵魂换来的可不是打仗杀人的力量,而是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点燃的希望之火。”他小声地嘟囔着,苍老的眼睛里有了一点泪光,“你师父当年就不认命,非要用普通人的身体去跟天对着干;你可倒好,选的路比你师父的还难。”
他看向林澈,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很清楚:
“你不想要长生不老,就想多守一会儿……兵神的那种精神,终于又有了生机。”
林澈咬着牙撑起身子,手掌用力地拍到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借着这个力站了起来。
那冻土硬得跟铁似的,他的掌心都被划破了,血和泥浆混在一起,流到手指缝里,可他就跟没感觉到似的。
战旗在他身后呼啦呼啦地响,虽然没有风在吹,但是它自己就震动起来了,就好像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士兵在低声吼叫一样,那声音能钻到人的骨头里,让人心里直发慌。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突然炸响,就跟打雷似的:
【“兵心九炼”到第四重稳固啦】
【还解锁了一个隐藏任务呢,叫‘点燃最后薪火’】
【任务线索是葬神渊·倾凰封印背面的符文解析完了,得出“九炼成灰,真旗自现”这么个结果】
林澈低着头瞅着玉佩残片,那新冒出来的符文看着就像是用血写的一样,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和期待。
“我就快成功了。”他小声嘟囔着,眼睛朝着海雾的尽头看过去,“等我把那层迷雾撕开,就把你的名字重新在人间刻出来。”
战旗也没风,自己就鼓起来了,旗面还稍微卷了卷,就好像在回应他心里刚刚燃起的那种要决战到底的火焰。
在远处的雪原上,有个瘦小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这可是王胖子临死之前托付的遗物啊,那个写着“铁鹞组”成员名单的发黄的纸页就在里面呢,“铁鹞组”可是一支早就被取消番号的特种小队。
林澈接过铁盒,手指头在那行歪歪扭扭的字上摸了摸,眼睛里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补给站原来的地方,风雪还没停呢。
他靠着旗站在那儿,那孤单的身影就像个石碑似的。
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李红梅跪在一个很简陋的灵位前面,她那颤抖的手把丈夫的旧军牌轻轻放到火盆里。
火苗蹿起来的那一下,把她带着泪的侧脸给照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