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给站旧址,风雪未歇。
林澈倚旗而立,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他脸上,像刀子刮过铁铸的轮廓——每一道棱角都刻着十年北境的霜痕。
他呼吸时,白雾在眉睫间凝成细冰,发出轻微的“簌簌”声;指尖触到战旗杆身,那层青铜纹路竟微微发烫,仿佛沉睡的脉搏正随风雪节律缓缓复苏。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泛黄的纸页,铁盒早已锈蚀,可名单上的字迹却依旧清晰——那是用血与火刻进记忆里的名字。
墨迹边缘晕开些许红痕,像是当年未干的血滴渗入纤维,如今仍散发着淡淡的铁腥味。
余光忽见左前方一簇微光跃动——李红梅跪在简陋的灵前,火盆里跳动着橙红火焰,噼啪作响,火星四溅如星屑飞舞。
焦糊味混着松枝燃烧的气息钻入鼻腔,勾起林澈脑海中厨房炊烟的记忆。
她将丈夫王胖子的旧军牌轻轻放入火焰之中,金属遇热发出“滋”的一声轻鸣,随即蜷曲变黑。
她的指尖颤抖,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一声哭腔。
火光映在她眼角,映出一滴迟迟不肯落下的泪,在光影中闪烁如碎钻。
“他走前说……”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石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喉间的震颤,“兄弟们……等旗。”
林澈的手指猛地一紧,纸页边缘被攥出深深的褶皱,指腹传来粗糙的摩擦感,仿佛握住了干涸的血痂。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王胖子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那个在补给站厨房里偷藏压缩饼干接济新兵、在深夜替他挡下巡查军官的胖子,那个曾拍着胸脯说“老子当年也是铁鹞的人”的老兵,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连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而现在,名单上还活着的三人,正被锁在玄天宗的地底,当成炉鼎,抽尽战意,只为炼出一颗所谓的“破境丹”。
——凡俗武夫的战意?杂质太多?
林澈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底却燃起一片青铜色的火海,瞳孔深处似有熔流奔涌,映得雪地都泛起暗金光泽。
他缓缓抬头,望向西北方向。
玉佩残片贴在胸口,冰凉如死物,但血线却如活蛇般延伸,沿着皮肤爬行,带来一阵阵针刺般的灼痛,直指深山腹地。
系统提示在识海中浮现:
【检测到高浓度军道残念波动,坐标锁定:养气窟·地下三层】
【任务更新:“点燃最后薪火”——解救幸存铁鹞组员,激活军魂共鸣】
【警告:目标区域存在高阶灵能阵法,建议协同作战单位介入】
【另检测到友方作战单位正在接近,信号源:东海军区·破晓频道】
“林澈!”楚嫣然从风雪中疾步而来,黑色作战服上烙着“东海军区·破晓”的徽记,肩章在火光下泛着冷钢色泽。
她靴底踏碎积雪,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身后跟着一支全副武装的特战小队,枪口覆雪已被手动清除,露出幽蓝的战术涂层。
她目光扫过火盆,又落在林澈手中的名单上,声音压得极低:“你要去救他们?”
“不是我要去。”林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话出口时带起一团白雾,消散在风中,“是这面旗,该去了。”
楚嫣然瞳孔微缩。
她太清楚这面战旗的意义——那是兵神当年横扫北境时,用九百将士的骨血染红的军魂象征。
而此刻,战旗在他手中轻轻震颤,旗面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如龙吟低吼,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雪原尽头踏步响应。
布帛摩擦声中,夹杂着极细微的金属嗡鸣,像是无数亡魂在鞘中轻叩刀柄。
她深吸一口气,冷空气刺得肺叶生疼:“我带特战营陪你。”
“不。”林澈摇头,战甲边缘的寒霜因动作簌簌落下,“你带的是军令,不是陪我送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肩上的队长徽章,指尖轻轻拂过旗杆上一道陈年划痕,“你是行动指挥官,不是炮灰。”
楚嫣然一怔,随即咬牙:“那你是什么?一个人冲进玄天宗地底?你知道那里有多少禁制?多少执法长老?”
“我知道。”林澈终于转头看她,那双近乎金属色泽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片焚尽一切的决绝,“但我也知道,他们不是炉鼎,是兵。”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名单上三个被红圈标记的名字——陈虎、赵岩、小刀。
指腹摩挲着纸面,仿佛能触到那些年并肩作战时留下的掌温。
“我师父的亲卫,铁鹞组最后的火种。他们等了十年,不该死在炼丹炉里。”
楚嫣然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行动代号‘归旗’,特战营全员听令,目标:养气窟地下阵眼,解救被困人员,限时四十分钟,撤退路线按b7预案执行。”
夜色如墨,雪地上不见足迹,唯有六道热影在红外图中缓缓推进。
“第三道结界已解除,”耳机里传来特战队员的低语,“但地下三层有异常能量聚集,像是……某种抽取装置。”
楚嫣然握紧手枪,目光扫过地图坐标:“距离目标三百米,保持静默。”
可她话音未落,前方雪幕中那道黑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林澈没有等待。
他肩上的战旗猎猎作响,仿佛也在催促:不能再晚了。
养气窟位于玄天宗后山地底,表面是灵药培育场,实则是宗门秘密进行“战意提炼”的黑窟。
洞口阴风扑面,带着腐土与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脚踩在苔藓上发出湿滑的“咯吱”声。
寒气森森的洞窟内,三具枯瘦的躯体被锁在灵能阵中,胸口嵌着冰冷的导管,战意如丝线般被缓缓抽出,汇入上方那池泛着幽光的灵液,液体表面不时鼓起气泡,爆裂时发出“啵”的轻响,逸散出淡灰色雾气,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莫玄立于池畔,白发苍苍,手持战意抽取仪,嘴角挂着冷笑:“凡俗武夫的战意虽杂,胜在纯粹——未经灵气污染,最适做‘引子’,点燃天骄体内沉眠之魂。你们这些残躯,能为宗门大业献身,是你们的福分。”
就在此时,洞口传来一声极轻的金属断裂声。
莫玄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阵中。
林澈落地无声,战旗横扫,旗面撕裂空气,发出龙吟般的轰鸣,灵能阵纹瞬间崩裂三道,电弧乱窜,击中岩壁爆出刺目的火花与焦臭。
“谁?!”莫玄怒喝。
林澈没答话。
他目光扫过三人胸前残破的“铁鹞”徽章,铜片边缘已被磨平,但仍倔强地挂着绳扣。
他指尖一划,咬破右手食指,鲜血滚落,在掌心聚成一颗猩红珠子,随即在三人额心逐一画下“兵”字血符——笔锋刚劲,如刀刻斧凿,血珠渗入皮肤时竟腾起一缕青烟,伴随着极细微的“嗤”声。
血符成形刹那,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