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领命离去后,紫微城的夜色并未恢复宁静,反而被一股肃杀之气彻底笼罩。苏璃的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化为滔天巨浪。
首先被惊动的,是戍守宫禁与京畿的军队。程怀亮虽背伤未愈,但接到父亲密令后,立刻强撑起身,亲自调派绝对可靠的禁军精锐。马蹄包裹厚布,甲胄碰撞声被压到最低,一队队沉默的士兵如同暗夜中流动的铁流,迅速而精准地控制了皇宫各门、交通要道,以及所有亲王、重臣府邸周边的街巷。尤其是安乐王府(云琦府邸)以及几位与王家过往密切的官员宅院,更是被重点“保护”起来,许进不许出。
与此同时,刑部大狱、御史台狱以及暗卫的隐秘牢房中,灯火通明。针对王诠、王珩父子的审讯力度骤然升级。之前的三司会审尚遵循着一定的程序,此刻,在“特旨”之下,一些非常规的、足以撬开最坚硬嘴巴的手段,被秘密施加。惨叫与哀求被厚实的墙壁隔绝,只有一份份按着血手印、罗列着“结交边将、窥探禁中、诅咒圣躬、图谋不轨”等骇人罪名的口供,被连夜整理出来,火速呈递进宫。
而这一切的风暴中心之一,便是被软禁已久,对外界消息几乎完全隔绝的椒房殿。
王皇后自猎场惊马事件后,便被苏璃以“静养”之名困在宫中。起初,她还能通过一些隐秘渠道零星得知外界的风声,知道父亲和兄长被下狱,心中虽惊惧,却还存着一丝希望,期盼着家族的门生故旧能够营救,或者局势能有转机。但随着时间推移,她身边的宫人被一批批悄无声息地换掉,最后只剩下几个战战兢兢、一问三不知的新面孔,她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切断。
她就像被困在了一座华丽而绝望的孤岛上,每日只能从宫人那惶恐躲闪的眼神和死寂的宫墙中,揣测着外界的惊涛骇浪。这种未知的等待,比直接的惩罚更折磨人。她日渐消瘦,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与惊疑。
今夜,宫外的脚步声似乎格外密集杂乱,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被压抑的呵斥与甲胄摩擦声。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她的心脏。她坐立难安,焦躁地在殿内踱步。
突然,殿门外传来沉重的、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以及兵器与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紧接着,殿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一群身着玄甲、面无表情的禁军士兵涌了进来,为首者正是程怀亮,他脸色冷峻,手持令箭。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王皇后骇然失色,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地喝道,“本宫乃是皇后!谁敢擅闯椒房殿!”
程怀亮根本不予理会,一挥手,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开始迅速而有序地搜查殿内各处,翻箱倒柜,检查每一个可能的隐秘角落。
“搜!仔细搜!任何可能与逆党勾结的证物,片纸不留!”程怀亮的声音冰冷,如同腊月寒风。
王皇后看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兵士践踏着她曾经的尊荣,瞬间明白了什么。这不是普通的搜查,这是抄检!是定罪前的清算!父亲和兄长……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击垮了她。她猛地转身,扑向梳妆台,一把抓起用来修剪灯芯的金剪刀,转身就朝着内殿冲去——她知道,此刻唯一可能让她有一线生机,或者至少能作为最后筹码的,只有那个被软禁的皇帝,她的丈夫云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