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户部南仓:锈锁开时谷香来
户部的粮仓坐落在京城南隅,背靠正阳街,面朝通济巷,是大雍朝储存官粮的核心之地。往日里,这粮仓的大门总是紧闭着,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饥苦都隔绝在外,只留下门前空荡荡的石阶,和偶尔路过的百姓投来的渴望目光。大门是用百年的楠木制成,木材纹理紧实,历经风雨却依旧挺拔,只是常年的封闭让木材边缘积了一层薄灰,显得有些破败。门上挂着的铁锁更是厚重,足有孩童的手臂粗细,锁身布满了锈迹,红褐色的锈斑像一道道干涸的血痕,无声地诉说着粮仓的封闭与百姓的饥馑。
这日辰时刚过,通济巷里却比往常热闹了些,十几个饥民拄着木棍、牵着孩子,零零散散地守在粮仓外的石阶下。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青色的布衣上打满了补丁,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枯黄的棉絮,风吹过的时候,棉絮便跟着打颤。为首的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丈,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粮仓的大门,像是在期盼着什么奇迹。
突然,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饥民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三匹马拉着一辆青色的官车驶来,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身着褐色官袍的官员,正是户部司农官苏明远。苏明远身后跟着两个小吏,一个捧着文书,一个手里拎着一串铜钥匙,钥匙串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醒目。
苏明远走到粮仓门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布带。他任职司农官已有三年,这三年里,上级的指令总是“囤粮以备不时之需”,可他每次路过通济巷,都能看到饥民们蜷缩在墙角的模样,甚至有一次,他亲眼看到一个孩童因为饿极了,抓起地上的草根往嘴里塞。那一刻,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可官阶低微的他,始终不敢违背上级的命令。
拎着钥匙的小吏走到铁锁前,手指有些颤抖地取出一把最大的铜钥匙。这把钥匙同样生了些锈,他先是对着锁孔吹了吹灰,又用袖子擦了擦钥匙齿,才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进去。“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打破了多年的沉寂,铁锁内部的机关终于松动。小吏咬了咬牙,手腕用力一拧,又是“咔哒”一声,厚重的铁锁终于被打开,掉落在石阶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饥民们听到声音,纷纷围了上来,眼睛里满是期待,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原地小声议论着。苏明远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的两个兵士点了点头。那两个兵士身材高大,穿着青色的兵服,走上前,一人抓住一扇大门的门环,“嘿”地一声发力,沉重的楠木大门缓缓向内推开,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老人在低声叹息。
大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谷物香气从粮仓内飘了出来,先是淡淡的,随着门缝越来越大,香气变得愈发浓烈。那香气里有粟米的醇厚,有小麦的清甜,还有稻谷的清香,混杂在一起,顺着风飘到巷口,让饥民们忍不住抽动鼻子,有的孩子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苏明远率先走进粮仓,身后的小吏和兵士也跟着进去。粮仓内部宽敞得很,足有半个市集大小,屋顶是木质的梁架,上面铺着青瓦,阳光透过屋顶的气窗照进来,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地面上铺着青石板,打扫得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粮仓里堆放着三座巨大的粮堆,分别是粟米、小麦和稻谷,每一座都有一人多高,像三座小小的山。
粟米堆在最左边,金黄色的粟米颗粒饱满,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偶尔有几颗粟米从堆上滚下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小麦堆在中间,用白色的麻布覆盖着,掀开麻布一角,能看到小麦的颜色偏浅黄,颗粒比粟米略大,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稻谷堆在最右边,稻谷穗还带着些许青色,显然是新收不久的,散发着最清新的稻香,让人闻着就觉得安心。
粮仓的四根梁柱分别立在四角,都是粗壮的柏木,柱子上原本用黑漆写着“官仓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威严。苏明远走到一根梁柱前,正想伸手触摸那些字迹,却突然发现,黑漆写的大字正在慢慢淡化,像是被水冲刷过一样,黑色渐渐褪去,露出柱子本身的浅棕色。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柱子内部透了出来,先是微弱的光点,然后逐渐汇聚成笔画,慢慢浮现出“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八个篆字。那篆字的笔画饱满,金色的光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仅照亮了这根梁柱,还将光芒扩散到其他三根柱子上。很快,另外三根柱子上的“官仓重地”也褪去,同样浮现出金色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篆字,四道金光交织在一起,将整个粮仓照得亮堂堂的,连屋顶的阴影都消散了不少。
“这……这是怎么回事?”捧着文书的小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文书差点掉在地上。苏明远也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心里却莫名觉得温暖,仿佛有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传遍全身。
就在这时,粮仓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几只灰黑色的老鼠从粟米堆旁窜了出来。这些老鼠原本在粮仓里肆无忌惮地啃食粮食,此刻却像是被金色的光芒吓到了,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沿着墙角飞快地跑向大门,跑出粮仓后,又钻进巷口的排水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它们害怕这充满仁政气息的地方,再也不敢在这里停留。
2. 司农临仓:一声令下万民欢
苏明远回过神来,转身走到粮仓门口,看着外面围拢的饥民,脸上满是羞愧。他想起过去三年,自己每次接到囤粮的指令,都只是机械地执行,从未想过要为这些饥民争取什么。有一次,通济巷里的一个老妇跪在他的官车前,哭着求他给点粮食,说家里的孙子快饿死了,可他却只能以“官粮不可私动”为由,让兵士把老妇扶走,那一刻,老妇绝望的眼神,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然后抬起头,对着饥民们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乡亲们,都进来吧!”饥民们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互相看了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年过六旬的老丈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说的是真的?我们……我们真的能进去拿粮食吗?”
苏明远点了点头,语气更加温和:“是真的。朝廷开仓放粮,尔等尽管取用,莫要争抢!”他特意提高了音量,让巷口的饥民也能听到。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饥民们瞬间沸腾起来,先是小声的欢呼,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有的人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还有的人抹起了眼泪,那是喜悦的泪水,是盼了许久的希望终于到来的泪水。
老丈拄着拐杖,第一个走进粮仓,他走到粟米堆前,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捧起一把粟米。金黄色的粟米在他粗糙的手掌里,颗粒饱满,带着温暖的温度,他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粟米放回堆上,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她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孩子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紧紧咬着妇人的衣襟。妇人走到小麦堆前,拿起一个麻布口袋,慢慢地往里面装小麦,动作很轻,生怕装多了会被责备。
苏明远站在一旁,看着饥民们有序地领取粮食,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注意到,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并没有先给自己装粮,而是先帮着身边的老弱妇孺,有的帮老丈扛粮袋,有的帮妇人抱孩子,还有的主动将自己的麻布口袋让给没有袋子的人。没有人争抢,也没有人吵闹,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排着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像是春日里的阳光,驱散了多日的阴霾。
他身后的小吏忍不住说道:“苏大人,没想到乡亲们这么守规矩,我还以为会乱起来呢。”苏明远笑了笑,说道:“百姓们都是淳朴的,只要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自然会懂得感恩。以前是我们把他们逼得太紧了,才让他们活得那么艰难。”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我们不能再这样了,要让百姓们都能吃饱穿暖,这才是为官者该做的事。”
小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跟着兵士一起,帮着饥民们装粮食。粮仓里的气氛越来越热闹,有孩子的笑声,有妇人的道谢声,还有汉子们爽朗的交谈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温暖的歌谣,回荡在宽敞的粮仓里。苏明远看着眼前的景象,眼角又湿润了,这一次,是欣慰的泪水。
很快,第一个领取粮食的老丈装满了一袋粟米,他扛着粮袋,走到苏明远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苏大人,多谢朝廷!有了这些粮食,我家的孙子就能活下去了!”苏明远连忙扶起老丈,说道:“老丈不必多礼,这是朝廷应该做的。快回家吧,别让孩子等急了。”老丈点了点头,扛着粮袋,脚步轻快地走出了粮仓,虽然粮袋很重,但他走得却比来时稳当多了。
越来越多的饥民领完粮食,走出粮仓,他们有的扛着粮袋,有的提着粮筐,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苏明远站在粮仓门口,一一目送他们离开,每当有人向他道谢,他都会笑着回应,告诉他们这是朝廷的仁政,是皇帝陛下对百姓的关怀。他知道,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但对这些饥民来说,这却是救命的恩情。
太阳渐渐升到了头顶,阳光变得更加温暖,照在苏明远的褐色官袍上,让他觉得格外舒服。他回头看了看粮仓里,还有几个饥民在领取粮食,小吏和兵士们还在忙碌着,金色的篆字依旧在梁柱上闪耀,谷物的香气依旧浓郁。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为百姓着想,哪怕违背上级的指令,也要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因为他终于明白,只有让百姓们吃饱穿暖,国家才能真正繁荣昌盛,朝廷的根基才能稳固。
3. 仓外和声:老弱相扶分谷忙
粮仓外的空地上,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领完粮食的百姓。这块空地原本是用来堆放粮仓杂物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干草和木屑,平日里很少有人来。但此刻,这里却成了百姓们的“临时聚集地”,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粮袋、粮筐,开始互相帮忙整理粮食,或者分享着心中的喜悦。
一个身材高大的壮年汉子站了出来,他叫李铁柱,是通济巷里的铁匠,因为旱灾,铁匠铺关了门,家里也断了粮,今天也是来领粮的。他拍了拍手,对着周围的百姓说道:“乡亲们,大家听我说一句!老人们年纪大了,孩子们也饿了,咱们先把粮食分一分,让老弱妇孺先把粮食带回家,剩下的咱们再慢慢弄,好不好?”
百姓们纷纷响应,有的说“李大哥说得对”,有的说“就听李大哥的安排”。李铁柱见状,心里很高兴,他走到一个老妇面前,老妇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竹筐,里面装着半筐稻谷,正愁着怎么带回家。李铁柱接过竹筐,说道:“张婶,我送您回家吧,您家离这儿也不远,我顺便帮您把稻谷倒出来晒晒。”老妇连忙道谢:“多谢铁柱啊,你真是个好孩子。”
另一边,几个妇人围在一起,正在给孩子们分粮食。一个妇人从自己的粮袋里抓出一把炒粟米,这是她之前省下来的,用铁锅炒过,香脆可口。她把炒粟米分给身边的几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拿到一小把,孩子们立刻把粟米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一个小男孩吃完后,还拉着妇人的衣角,小声说:“婶婶,还有吗?真好吃。”妇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抓了一把给他:“慢点吃,别噎着,以后还有很多呢。”
李铁柱送完张婶回家,又回到空地上,看到还有几个老人在吃力地扛着粮袋,他连忙跑过去帮忙。其中一个老人是个鞋匠,姓王,大家都叫他王鞋匠,他的腰因为常年做鞋,已经弯得很厉害了,扛着粮袋走一步都要喘口气。李铁柱接过王鞋匠的粮袋,扛在自己肩上,说道:“王大爷,您跟在我后面就行,我送您回家。”王鞋匠感激地说:“铁柱啊,真是麻烦你了,要不是你,我这袋粮食还不知道要扛到什么时候呢。”
空地上的气氛越来越和谐,大家互相帮助,互相谦让,没有一丝争抢的迹象。有的百姓家里没有粮袋,其他人就主动把自己多余的麻布口袋借给他们;有的百姓不知道怎么储存粮食,有经验的老人就会告诉他们,要把粮食放在干燥的地方,还要用竹筐装起来,防止老鼠啃食;还有的百姓担心粮食不够吃,大家就互相安慰,说朝廷既然开仓放粮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粮食,让他们不用担心。
苏明远走出粮仓,看到空地上的景象,心里满是欣慰。他没有走过去打扰大家,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看到李铁柱忙碌的身影,看到妇人们给孩子们分粟米的场景,看到老人们互相搀扶着回家的画面,这些都让他觉得,自己今天做的决定是对的。他想起之前上级说的“囤粮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才明白,百姓们的温饱,才是最大的“不时之需”,如果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囤再多的粮食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一个小女孩跑到苏明远面前,她手里拿着一朵小小的野花,花瓣是淡紫色的,很是可爱。小女孩抬起头,看着苏明远,小声说:“大人,这朵花送给您,谢谢您给我们粮食。”苏明远蹲下身,接过野花,笑着说:“谢谢你,小姑娘,这朵花真好看。”小女孩听到夸奖,开心地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回了母亲身边。
苏明远拿着野花,站起身,再次看向空地上的百姓。太阳已经偏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光斑。百姓们大多已经带着粮食回家了,空地上只剩下几个帮忙打扫的汉子,他们正在把散落的粮食捡起来,装回粮袋里,然后把空地打扫干净。
李铁柱看到苏明远,走了过来,说道:“苏大人,谢谢您啊,今天要是没有您,我们还不知道要饿多久呢。以后要是朝廷还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们肯定帮忙。”苏明远拍了拍李铁柱的肩膀,说道:“李大哥不用客气,这是朝廷应该做的。以后大家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去户部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李铁柱点了点头,又回去打扫空地了。苏明远站了一会儿,转身走进粮仓,让小吏和兵士们把粮仓的大门关好,但没有再锁上。他觉得,以后这粮仓的大门,应该经常打开,让百姓们知道,朝廷的粮食,是为他们准备的。他抬头看了看梁柱上的金色篆字,“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八个字,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耀眼。他知道,从今天起,户部南仓,不再是封闭的官仓,而是百姓们的“希望之仓”。
4. 大理深狱:黑岩湿牢囚民苦
与户部南仓的热闹不同,京城西北的大理寺牢狱,依旧是一片沉寂。大理寺牢狱坐落在乱葬岗附近,周围荒草丛生,只有一条狭窄的土路通往这里,路上布满了碎石,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只有押送犯人的囚车,会偶尔在这里停留。牢狱的外墙是用黑色的岩石砌成的,岩石表面粗糙,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在大门上方,刻着“大理寺狱”四个黑色的大字,字体冰冷,透着一股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走进牢狱大门,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铺着青石板,石板上有许多裂缝,裂缝里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踩上去很容易滑倒。院子的两边各有一排牢房,每间牢房都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上有一个小小的铁窗,用来通风和送饭。铁窗上装着粗粗的铁栏,间隙很小,只能勉强伸出一只手。
牢房内部阴暗潮湿,地面是泥土铺成的,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泥土总是湿乎乎的,踩上去会留下深深的脚印。墙壁上也长满了青苔,绿色的青苔覆盖在黑色的岩石上,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牢房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木桶,是用来装排泄物的,木桶没有盖子,散发着难闻的臭味,与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让人难以忍受。
每间牢房里都关押着几个人,他们都是因无力缴纳赋税而被囚禁的百姓。有的是农夫,因为去年的旱灾,地里颗粒无收,交不起税;有的是商贩,因为市集萧条,生意做不下去,欠了官银;还有的是手艺人,因为官府要的贡品太多,实在拿不出来,被抓了进来。他们大多穿着破旧的囚服,囚服是灰色的,布料粗糙,上面沾满了泥土和污渍,有的地方还破了洞,露出里面的皮肤。
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关押着一个名叫陈阿牛的农夫。陈阿牛今年三十多岁,原本是城郊的农户,家里有一亩三分地,妻子和一个五岁的儿子。去年旱灾,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家里的存粮也吃完了,他四处去借粮,却没有人愿意借给他。到了缴纳赋税的时候,他实在拿不出钱和粮食,就被官府的人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理寺牢狱,这一关,就是三个月。
陈阿牛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墙壁上的青苔沾湿了他的囚服,让他觉得浑身发冷。他的脸色蜡黄,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头发乱糟糟的,上面沾满了灰尘。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布偶,布偶是用麻布做的,上面缝着两个黑色的纽扣,当作眼睛,这是他儿子在他被抓前,亲手给他做的。他每天都会把布偶拿出来看看,就像看到了儿子一样,心里才有一丝安慰。
牢房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个是六十多岁的老秀才,因为欠了官银被抓;一个是年轻的织妇,叫林氏,因为织不出官府要的丝绸被抓;还有一个是木匠,姓赵,因为没有按时交出官府要的家具被抓。他们都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很少说话,只有偶尔有人咳嗽几声,打破牢房的沉寂。
老秀才靠在木桶旁边,不停地咳嗽着,他的身体很虚弱,因为在牢里吃不好,又受了寒,已经咳嗽了好几天了。林氏坐在陈阿牛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稻草,无意识地摆弄着,她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她才四岁,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赵木匠则靠在铁门边,透过铁窗看着外面的天空,天空是灰色的,看不到一丝阳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已经麻木了。
陈阿牛听到林氏的念叨,心里也不好受。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饭吃,儿子是不是还在等着他回家。他记得自己被抓的那天,儿子抱着他的腿,哭着不让他走,妻子也在一旁抹眼泪,他当时心里像刀割一样疼,却只能狠心推开他们,跟着官府的人走。现在想来,他真后悔,如果当时能再想想办法,也许就不会被抓进来了。
牢房里的霉味和臭味越来越浓,陈阿牛觉得头晕脑胀,肚子也饿得咕咕叫。牢里每天只送一次饭,都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里面只有几粒米,根本填不饱肚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他真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牢狱,能不能再见到妻子和儿子。
突然,林氏的哭声打破了沉寂。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大声哭了起来:“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女儿,我再也不要待在这里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老秀才和赵木匠也被林氏的哭声感染了,老秀才叹了口气,赵木匠则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着。陈阿牛看着他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想安慰林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就在这时,牢狱的大门突然传来一阵“哐当”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院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像是铁锁掉落的声音。陈阿牛和牢房里的其他人都愣住了,纷纷抬起头,看向铁门外。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既好奇又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又有犯人被押进来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
5. 铁门自开:暖光透牢驱寒苦
陈阿牛慢慢站起身,走到铁门边,透过铁窗往外看。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落着几把铁锁,那些铁锁都是牢房铁门上的,此刻都掉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在欢呼着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己所在牢房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紧接着,铁门竟然缓缓向内打开了,没有任何人推动,就像是自己打开的一样。
“门……门开了!”赵木匠惊讶地喊道,他也走到铁门边,不敢相信地看着打开的铁门。林氏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着打开的铁门,眼睛里满是疑惑和期待。老秀才也慢慢走了过来,咳嗽着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朝廷要放我们出去了?”
陈阿牛走出牢房,其他牢房的人也纷纷走了出来,大家都围在院子里,互相看着,小声议论着。有的人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有的人说“会不会是我们的家人来救我们了”,还有的人说“别是做梦吧,我还没睡醒呢”。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疑惑,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一缕阳光从牢狱的大门外照射进来,落在院子的青石板上。这缕阳光很温暖,与牢房里的阴暗潮湿截然不同,大家纷纷抬头看向大门外,只见更多的阳光照射进来,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光柱里有无数的尘埃在飞舞,像是无数的小精灵在跳跃。
阳光渐渐洒满整个院子,照亮了黑色的岩石墙壁,照亮了青石板上的青苔,也照亮了百姓们的脸庞。大家感受到阳光的温暖,纷纷伸出手,想要触摸阳光,有的甚至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久违的温暖。陈阿牛也伸出手,阳光落在他的手掌上,暖暖的,让他觉得浑身都舒服了不少,之前的寒冷和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一些。
阳光不仅照亮了院子,还照进了牢房里。原本阴暗潮湿的牢房,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明亮起来,墙壁上的青苔也失去了之前的湿滑,变得干燥了一些。牢房里的霉味和臭味也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让人闻着很舒服。
突然,有人喊道:“你们快看!刑具!刑具变成丝绸了!”大家纷纷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院子角落里原本放着的刑具,此刻正在发生变化。那些刑具都是用来拷打犯人的,有铁链、枷锁、皮鞭,还有烙铁,都是冰冷的铁器,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最先变化的是铁链,铁链原本是黑色的,上面布满了锈迹,此刻却慢慢变得柔软,颜色也渐渐变淡,从黑色变成了淡粉色,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条柔软的丝绸。紧接着,枷锁和皮鞭也开始变化,枷锁的铁环慢慢展开,变成了丝绸的边角,皮鞭的鞭身也变得柔软,变成了丝绸的布条。最后,连烙铁也变成了丝绸,烙铁的金属部分消失不见,只剩下淡粉色的丝绸,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些淡粉色的丝绸像是有生命一样,慢慢飘了起来,飞到百姓们的身边,轻轻覆盖在他们的身上。丝绸很柔软,贴在皮肤上很舒服,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让百姓们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陈阿牛身上也覆盖着一条丝绸,他能感受到丝绸的温暖,之前因为寒冷而发抖的身体,此刻也渐渐暖和起来,连肚子里的饥饿感,似乎都减轻了一些。
“这……这真是太神奇了!”林氏抚摸着身上的丝绸,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老秀才也点了点头,说道:“我活了六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这一定是上天的恩赐,是朝廷的仁政感动了上天啊!”赵木匠则看着身上的丝绸,笑着说:“有了这条丝绸,我回家的时候,就可以给我媳妇做一件新衣服了。”
百姓们纷纷议论着,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陈阿牛摸了摸身上的丝绸,又看了看打开的牢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他要回家,他要去找他的妻子和儿子。他相信,既然铁门自己打开了,刑具变成了丝绸,那一定是朝廷要放他们出去了,他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家人了。
就在这时,牢狱的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大家纷纷看向大门,只见一群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紫色官袍的官员,面容严肃,却又透着一丝温和。百姓们纷纷猜测,这一定是大理寺的官员,不知道他是来放他们出去的,还是来抓他们回去的,大家的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
6. 卿臣致歉:轻徭薄赋安民生
身着紫色官袍的官员,正是大理寺卿王崇文。王崇文今年四十多岁,出身书香门第,年轻时中了进士,从地方官做起,一步步升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他为官清廉,一直秉持着“执法公正”的原则,可自从调任大理寺卿后,他却常常感到困惑——因为关押的犯人,大多是因无力缴纳赋税而被抓的百姓,他们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却要在牢里受苦,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崇文走到百姓们面前,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看到百姓们身上破旧的囚服,看到他们脸上的憔悴和恐惧,看到他们身上覆盖着的淡粉色丝绸,心里满是愧疚。他知道,这些百姓之所以会被关押在这里,虽然是因为“无力缴税”,但归根结底,是朝廷的赋税太重,是他这个大理寺卿没有尽到责任,没有为百姓们争取过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百姓们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停留了很久才直起来。他的动作很真诚,没有一丝官架子,让百姓们都愣住了,不知道这位大官为什么要向他们鞠躬。王崇文抬起头,声音有些哽咽,却异常清晰:“乡亲们,以往是本官糊涂,让尔等受苦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朝廷的赋税太重,让大家活不下去,这不是大家的错,是朝廷的错,是本官的错。本官没有及时向上禀报大家的疾苦,没有为大家争取轻徭薄赋,反而严格执法,将大家关押在这里,让大家受尽了苦难。本官在这里,向大家说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