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秦易,就像一柄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忠顺亲王等人更是频频在雍和帝面前煽风点火,或明或暗地提及秦易“拥兵自重,培植私党,其心可诛”,试图挑起皇帝对秦易的猜忌。
这一日,镇国公府的大门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内务府的戴权公公。此人是皇帝身边颇为信任的近侍。
平日负责宫中采买与一些杂项宣旨事宜。
此刻却带着一队小太监,捧着几个锦盒,说是奉旨来颁赐一些慰问南疆将士的绫罗绸缎与金银器物。
平儿心中清楚,这些寻常赏赐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来意,怕是试探。
“平姨娘如今掌管这偌大的国公府,里里外外井井有条,真是能干得很呐。”
戴权坐在上首,手里捻着一串油光锃亮的佛珠,眯着那双总是透着精明的三角眼,尖着嗓子说道。
“国公爷在南疆劳苦功高,平定叛乱,安抚部族,陛下心里甚是挂念。只是这南疆战事既已平定有些时日,国公爷却迟迟不归,朝中难免有些议论……姑娘是国公爷的左膀右臂,可知爷究竟何时能够凯旋?”
平儿心中警铃骤响,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婉得体,起身福了一福。
“戴公公言重了。奴婢不过是个打理家事的下人,爷的军国大事,哪里敢妄加揣测。”
“只是偶尔听爷在家书中提过,南疆地形复杂,部族林立,各部族习性又大不相同,需得细细梳理调和,方能确保长治久安,不再为朝廷添乱。想来爷是一心为了替朝廷永绝后患,才多费了些时日。陛下与朝廷素来信任爷,爷定会尽快处理好南疆事务,早日回京复命的。”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秦易以国事为重的格局。
又点明了皇帝对秦易的“信任”,堵住了戴权可能追问的话头,让他抓不到任何把柄。
戴权听完,干笑两声,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快了些,又状似无意地话锋一转。
“说起来,听闻府上的晴雯姑娘,前阵子为国公爷诞下了长子?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老奴在此恭喜国公府了。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想来定是国公爷的心头肉吧?”
平儿心中又是一凛。
她何等通透,立刻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这是在试探秦易的软肋,想知道这个刚出生的嫡长子在他心中的分量。
更想探探她们这些府中女眷在秦易心中的位置,看能否从这里找到牵制秦易的突破口。
她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宠溺,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家事。
“劳公公挂心了。烁儿那孩子确实招人疼,爷在家时也常抱着舍不得撒手。只是爷素来志在四方,心里装着的是家国天下,岂会因这点小儿女之情羁绊住脚步?我们这些做内眷的,也都明白这个道理,所能做的,不过是替爷守好这个家,好好教养孩子,让爷在外征战时能少些牵挂,无后顾之忧罢了。”
这番话既承认了秦易对孩子的疼爱,又巧妙地将他的形象拔高到“以国事为重”的层面。
同时暗示府中女眷个个安分守己,绝无干政之心,更不会成为拖后腿的累赘。
戴权见从平儿这里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闲话,无非是夸赞国公府规矩森严、下人得力之类的场面话,便带着人告辞了。
送走戴权一行,平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眉头微微蹙起。
她立刻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屏退左右,取过一张特制的水纹纸,将今日与戴权的对话一字一句详细记录下来。
连带着戴权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以及自己对近来京城气氛的观察等等——一并写入密信。
写完后,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将信纸仔细卷起,装入一个中空的竹管,交给候在门外的贴身小厮,低声吩咐。
“用最快的速度,送抵南疆,亲手交到爷的手里。”
小厮接过竹管,躬身应诺,转身便消失在回廊的阴影里。
平儿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已开始落叶的梧桐,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京中的试探已经越来越露骨了。
爷在南疆的功绩越大,权势越重,京城里那些忌惮他的人就越是坐不住。
这场围绕着权力与猜忌的风暴,恐怕已难以避免。
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这个家,像一块磐石般稳住后方,为爷提供最及时准确的情报。
同时拼尽全力保护好府中的每一个人。
窗外的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仿佛预示着京城即将到来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