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今日前来,并非问罪,而是……想向赦老提一门亲事。”
“亲……亲事?”
贾赦彻底愣住了,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一时完全没反应过来。
提亲?
向谁提亲?
镇国公秦易,要向贾府提亲?
这……这从何说起?
看着贾赦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秦易眼中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混杂着鄙夷与利用的复杂神色。
他不再绕弯子,直接揭晓答案,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这空旷的荣禧堂内炸响。
“贵府二姑娘迎春,性情温婉,品貌端方,虽身处逆境,犹能守静持身。本公……愿以侧室之礼,迎其入府,保她一生安稳,不受风雨侵袭,不受闲气烦扰。不知赦老,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不啻一道九天惊雷,在贾赦头顶轰然炸响,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神魂几乎出窍!
他瞪大了浑浊的双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直勾勾地看着秦易那平静无波的脸,半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易!
权势滔天、圣眷正浓、连亲王阁老都要礼让三分的镇国公秦易!
竟然……竟然要娶他那木头似的、懦弱无能的、几乎被他当作废物筹码随手卖掉换钱的庶女迎春?!
哪怕是侧室!
那也是镇国公府的侧室!
是无数官宦之家嫡女都求之不得的位置!
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馅饼,是纯金的、镶着宝石的金山!
狠狠砸在了他贾赦的头上!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如同烈酒般瞬间冲昏了贾赦那本就糊涂的头脑。
狂喜的浪潮淹没了他之前所有的恐惧与懊悔。
他哪里还有半分犹豫?
哪里还顾得上思考秦易此举背后深意?
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他猛地站起身。
因为动作太急,差点带倒身后的椅子,他也顾不上了。
对着秦易便是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尖锐颤抖,语无伦次道。
“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小女……小女何德何能,竟能得国公爷如此青眼!这……这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是我们贾家祖上积德!老夫……老夫代小女,叩谢国公爷天恩!”说着,竟真的作势要跪下去。
看着贾赦那副喜形于色、毫无骨气,近乎摇尾乞怜的模样,秦易眼中那丝鄙夷更深。
但他并未表露,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贾赦的大礼,语气依旧淡漠。
“既如此,便这么说定了。具体纳采、问名等一应事宜,本公会派妥当之人与你接洽操办。眼下时局微妙,此事暂且不宜声张,府内知晓便可,待时机成熟,再行正式之礼。二姑娘那里,也请赦老妥善安抚,勿使其惊扰。”
“是是是!老夫明白!明白!一切但凭国公爷做主!绝不敢向外透露半分!小女那里,老夫定会好生嘱咐,让她安心待嫁!”
贾赦连连躬身,脸上笑开了花,每一道皱纹里都洋溢着谄媚与狂喜。
秦易不再多言,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玄色的袍角在门槛处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身影很快消失在荣禧堂外的光影中。
留下贾赦一人,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堂内。
兀自沉浸在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之中,搓着手,来回踱步,嘴里不住地念叨。
“好!好啊!没想到这木头丫头,竟还有这般造化!真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贾赦,终究是否极泰来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凭借这门姻亲,他不仅能摆脱眼前的困境,甚至可能重新获得权势与尊重。
至于迎春的幸福与否,在他心中,远不如实实在在的利益来得重要。
然而,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又如何能真正瞒得住?
秦易虽吩咐不宜声张,但贾赦那压抑不住的狂喜,以及他迫不及待地向邢夫人炫耀、并严令她不得外传却又忍不住得意洋洋的姿态,早已将秘密泄露。
不过半日,消息便如同插上了翅膀,先是在王夫人、王熙凤等掌事主子之间悄然流传。
随即,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贾府那已是暗流汹涌的内院,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