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憾在前面哼起了西域的小调,驼铃的声响随着歌声一起,在寂静的戈壁上缓缓流淌。苏合香低头看着怀里的密封袋,仿佛能透过这小小的香饼,看到千年前丝绸之路上的繁华景象——商队的骆驼载着香料缓缓前行,香肆里的胡商与长安来的客人讨价还价,合香匠人小心翼翼地调和着各种香料,期待着自己的作品能被远在长安的贵人青睐。
回到向导家时,向导的妻子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热腾腾的手抓饭散发着羊肉和胡萝卜的香气,馕饼上还撒着芝麻。苏合香拿出一小块从陶瓮里取出的香料碎屑,递给向导的妻子:“您闻闻这个,知道这是什么吗?”
向导的妻子接过碎屑,放在鼻尖轻嗅,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这是‘古丽香’!我们老一辈人说,很久以前,咱们这里的人会用葡萄藤和花朵做香,就是这个味道!我小时候,奶奶还给我看过一块传下来的香饼,和你说的这个很像!”
“真的?”苏合香惊喜地问,“那您奶奶有没有说过,这香饼是用来做什么的?”
向导的妻子想了想,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奶奶说,以前的姑娘出嫁时,会带一块这样的香饼,放在嫁妆里,说是能保平安,还能让家里一直有好味道。还有商队出门时,也会带几块,遇到风沙大的时候,点燃一点,就能让人心里不慌。”
苏合香和萧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这些民间的传说,正好印证了“醉春风”香饼在唐代西域的用途。萧策给向导的妻子添了一碗奶茶:“那您知道,您奶奶的那块香饼,现在还在吗?”
向导的妻子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很多年前,家里遭了灾,东西都丢了。不过奶奶说,香饼的味道她一直记得,就像春天里开在戈壁上的花,又甜又暖。”
晚餐过后,苏合香把密封袋里的香饼取出来,放在房间里的小桌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香饼上,浅褐色的饼身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香经》残卷,翻开其中一页,上面记载着唐代西域合香的特点:“西域合香,多以当地花果、藤蔓为引,融胡商所携乳香、没药,香气清冽而不失醇厚,适风沙之地。”
萧策坐在她身边,看着《香经》上的字迹:“看来‘醉春风’就是典型的西域合香。你之前复原的‘长安十二香’,多是用中原的香料,要是能把这西域合香的工艺加进去,说不定能让‘长安十二香’的文化内涵更丰富。”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合香轻轻抚摸着香饼,“你看这香饼的质地,比长安的合香更疏松,这应该是为了适应西域干燥的气候,让香气能更好地散发出来。还有里面的薄荷成分,既能提神,又能在炎热的天气里带来清凉,可见当时的合香匠人,多了解当地的生活需求。”
阿罗憾端着一盘瓜果走进来,看到桌上的香饼,凑过来闻了闻:“这味道,比我在长安闻到的任何一种香都特别!要是能复原出来,肯定能让‘盛唐香文化博物馆’的展览更精彩。对了,明天咱们去的那个古城遗址,据说以前是龟兹国的王宫所在地,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和香料相关的东西,比如储存香料的陶罐,或者合香用的工具。”
苏合香把香饼重新放回密封袋,小心地收进行囊:“明天咱们早点出发,争取在中午之前赶到遗址。不过也要注意安全,戈壁上的遗址很多都不稳定,不能随便攀爬。”
夜深了,向导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苏合香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她想着白天在香肆坊遗址找到的“醉春风”香饼,想着墙上那些模糊的刻痕,想着千年前在这条丝绸之路上奔波的胡商与匠人。这些被岁月掩埋的香料,不仅仅是一种气味的载体,更是一段段鲜活的历史,一个个未被遗忘的故事。
萧策似乎察觉到她没睡着,轻声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合香转过身,看着身边的人,“咱们找到的这些古香,就像是一把把钥匙,能打开通往过去的门。每一种香气,都藏着当时人们的生活、情感和梦想。比如这‘醉春风’,或许是某个姑娘的嫁妆,或许是某个商队的希望,或许是某个匠人毕生的心血。”
萧策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所以我们更要好好保护这些‘钥匙’,让更多人通过它们,了解盛唐的香文化,了解丝绸之路的繁华。就像你创办博物馆时说的,要让传统香文化,在现代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苏合香靠在萧策的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里格外安稳。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行囊上,仿佛在为明天的行程祝福。她知道,这次丝绸之路的考察之旅,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上,还会有更多的惊喜和挑战,更多的古香和故事,等着他们去发现,去传承。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三人就收拾好行囊,跟着向导向古城遗址出发。驼铃在清晨的戈壁上响起,清脆的声音划破寂静,仿佛在向千年前的丝绸之路诉说着,这段跨越时空的寻香之旅。苏合香坐在骆驼上,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香肆坊遗址,在心里默默说:“安延,你的香料,我们找到了。我们会让它的香气,在千年之后,重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