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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第九城(1 / 2)

北境的风裹着焦糊的火星味,刮在脸上像细针,陆云许的玄甲被吹得 “哗啦” 作响,甲片摩擦的脆响里,还混着绷带松动的 “沙沙” 声。

他勒紧缰绳,指腹蹭过冰凉的革带,战马的前蹄在碎石路上打滑,溅起的石屑砸在腿甲上,凉丝丝的疼 ——

左臂刚换的绷带被风掀起一角,粘在新肉上的麻布一扯就钻心,暗红色的血渍早浸透内层,连甲缝里都渗着腥气,每一次颠簸,都像有人在扯他的骨头,疼得指尖发麻,连缰绳都快攥不住。

丹田内的八色金丹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根细针在裂缝处反复扎刺,疼得他腰都直不起来。

低头按小腹时,指尖能摸到微弱的灵力波动,比在第六城时稳了些,却依旧虚浮 ——

陈琳给的最后一粒续脉丹还含在舌下,丹药的苦味渗进舌苔,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咽。

出发前陈琳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他还记得,指节都泛白了:

“你的金丹裂缝没愈合,左臂骨茬刚对齐,至少再养三天!”

兰夜的传讯符更是隔半个时辰就来一张,字迹潦草得像急出来的:

“我守黑风口稳得很,让阿武替我,我跟你去第九城!”

可他不能等。马强带着工匠在火焰峡谷修防御工事,那是第九城的 “后门”,一旦被燕云军捅破,十二城的联防就断了关键一环。

他只给陈琳留了张字条,墨汁都没干:

“火焰峡谷不能等。”

给兰夜回了句 “黑风口缺一不可”,就牵着战马往城外走。

当时晨光刚爬上城墙,陈琳的药箱还放在院门口,他没敢回头,怕看见她红着眼的样子,却没料到,埋伏会藏在这荒山野岭里。

刚绕过一道陡峭山梁,前方乱石堆突然 “哗啦” 一声,十道玄色身影翻了出来 ——

是燕云修士!

他们的法袍上绣着燕云军特有的狼头暗纹,下摆沾着尘土,显然蹲守了不少时候。

手中长剑泛着青幽幽的毒芒,在阳光下像蛇信子,为首的修士脸膛黝黑,狞笑时露出两颗黄牙,手指在剑柄上磨来磨去,声音刮过石砾似的:

“陆尘,老子等你半天了。这次,看你还往哪跑?”

话音未落,十柄长剑同时出鞘,剑气搅着风,织成一张寒光闪闪的网,直扑他的丹田 ——

这群杂碎,竟精准地知道他的弱点!

陆云许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翻身下马。

左手撑马鞍时疼得抽了口气,刚落地就听见战马嘶鸣,前蹄腾空的瞬间,一道剑气擦中马臀,鲜血 “噗” 地喷出来,溅在他的玄甲上。

战马踉跄着倒在地上,马眼圆睁,还往他这边望,尾巴扫了扫地面,没了声息。

他握着沙灵剑的右手青筋暴起,黑色魔气顺着刃口蔓延,却比平时淡了许多,像快灭的烟,勉强挡在身前 ——

“当!”

金铁交鸣的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指缝里渗出血,左臂的绷带在剑气冲击下 “嗤啦” 断裂,森白的骨头尖上挂着血丝,风一吹,疼得他眼前发黑。

“你们是谁派来的?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陆云许咬着牙,喉结动了动,血腥味从嗓子里冒出来。他将八色金丹中仅存的三成灵力全催出来,淡蓝色的冰系灵力在身前凝成半人高的屏障 ——

这是《水衍四时诀》的基础防御术,往常能硬接修士全力一击,此刻却在对方的剑气下布满裂纹,冰面下的灵力像乱撞的鱼,随时要破壳。

“杀你的人,不需要名字。”

为首的修士冷笑一声,挥剑时带起的风都裹着毒味。

“我们只知道,你死了,黑风口的防线就塌了,火焰峡谷的工事也成了废柴 —— 这北境,就没人能挡我们燕云军了!”

十名修士分成两队,五个正面强攻,剑刃专挑他的丹田和左臂,剑气 “嗖嗖” 地往他伤口上扫;

五个绕到身后,剑气劈向他的脚踝,想封死他的退路。

陆云许的脚步越来越虚,左腿发软,好几次差点跪在碎石上,全靠死神镰刀撑着。

左臂的骨茬每动一下,都像有火在烧,镰刀的挥砍速度慢了下来,魔气也越来越淡 ——

他知道不能恋战,马强还在峡谷里等着,可这群杀手像粘在身上的蛆,每一次碰撞,都让他丹田的裂缝扩大一分,灵力顺着伤口往外漏,像握不住的沙。

“冰棱?困!”

陆云许突然低喝一声,将剩下的灵力全灌进地面。

淡蓝色的寒气顺着碎石缝蔓延,“咔嚓” 的冻裂声在风里格外清楚,前方五丈内的地面瞬间结出密密麻麻的冰棱,尖刺朝上,泛着冷光。

正面冲来的三个修士没刹住脚,脚下一滑,其中一个的小腿被冰棱刺穿,“啊” 的惨叫着倒在地上,血珠刚冒出来就冻在冰尖上。

这是唯一的机会!

陆云许拖着沙灵剑转身就往火焰峡谷跑,剑刃在碎石上划出长长的痕迹,火星子溅起来,又被风吹灭。

身后的修士反应过来,剑气像雨点般追来,擦着他的后背划过,玄甲裂开一道口子,热气混着血渗出来,风一吹就凉透,疼得他脊梁骨都麻了。

他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的怒骂声:

“别让他跑了!”

战马的悲鸣早远了,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沉,像坠了铅块。

跑了约莫两刻钟,他终于撑不住,靠在一块发黑的巨石上大口喘气,肺里像吸满了冰碴。

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玄甲,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暗红;

丹田的疼让他眼前发黑,好几次差点栽倒;

沙灵剑的刃口卷了边,黑色魔气淡得快看不见,像快散的雾。

他颤抖着掏出舌下的续脉丹,丹药早被唾液泡软,塞进嘴里时,温意从舌尖暖到丹田,像喝了口热汤,却也只是暂时压下疼,没多少力气往上涌。

他望着远处火焰峡谷的方向,能看见工匠们搭的木架,歪歪扭扭的,却没传来往常 “叮叮当当” 的敲打声,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一种不祥的预感猛地攫住他,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

马强不会出事了吧?

陆云许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血,再次握紧死神镰刀。

镰刀柄上的血渍冻成了冰,握起来又滑又凉,他踉跄着继续往前跑,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他不能停,脑子里闪过兰夜握镰刀的背影,陈琳换药时皱着的眉,马强扛着锤子喊 “快好了” 的声音 ——

他答应过兰夜守好每道防线,答应过陈琳活着回去,更答应过马强护着工匠们完工。

风还在刮,火星味更浓了,远处的峡谷隐约有烟冒起来。

他咬着牙,把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在腿上,哪怕每一步都疼得钻心,也得跑过去 ——

那里有他要守的人,要护的线,不能塌。

风还在刮,火星味越来越浓,仿佛连空气都在燃烧,呛得人肺腑发疼。

陆云许的身影在乱石堆中越来越小,玄甲上的血渍被风吹得凝固,又被新渗的血化开,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血印,却始终朝着火焰峡谷的方向,坚定地前进 ——

哪怕浑身是伤,哪怕灵力耗尽,他也要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火焰峡谷的风裹着刺鼻的硫磺味,刮得崖壁上的干草 “簌簌” 作响,草叶上的火星子被吹得乱飞。

马强蹲在凿满石槽的崖壁边,将最后一桶火油顺着槽口缓缓倒下 ——

暗褐色的油液顺着他亲手凿出的凹槽蜿蜒流淌,在谷底汇成细密的油带,像一条藏在暗处的火蛇,泛着诡异的光。

他穿着件沾满油污的靛蓝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线头挂着油垢,右手虎口处是常年握錾子磨出的硬茧,厚得能抵挡住石刺,指甲缝里嵌着的煤渣洗了好几次都没洗掉,连指节上都留着被石块砸出的疤痕,旧伤叠着新伤,触目惊心。

这位护国军最顶尖的防御工程师,本该在后方画图纸、督建堡垒,此刻却带着三十名工程兵,守在这处十二城联防的 “最后天险”。

崖壁上还留着他们前三天的杰作:

半人高的石墙后藏着投石器的基座,木架上缠着浸油的麻绳;

谷底埋着削尖的石桩,尖梢泛着冷光;

连峡谷两侧的岩缝里都塞了油布包着的火绒 ——

这些本该配合正规军作战的防御工事,如今却要靠一群拿錾子、握扳手的工匠来启用。

“马工!燕云军到谷口了!”

斥候阿福连滚带爬地从山道跑回来,草鞋跑掉了一只,光着的脚掌被石刺划得鲜血淋漓,裤腿被划开大口子,露出渗血的伤口。

“黑压压的一片,最少五百人!还推着辆裹了铁皮的攻城锤,木头上都涂了防火油,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马强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火油残渍,油光在掌心泛着亮,目光扫过身后的工程兵们。

他们手里没有马槊,没有盾牌,只有磨得发亮的錾子、沉甸甸的扳手,还有几个人抱着装满火油的陶罐,指节因紧张而泛白,青筋凸起,却没一人往后退。

最年轻的小吴才十七岁,是马强半个月前收下的徒弟,脸上还带着稚气,此刻正攥着一把小錾子,錾尖被他磨得锋利,那是马强亲手教他磨的,当时还说 “凿石头要稳,做人更要稳”。

“弟兄们,抬头看看这峡谷。”

马强的声音在空旷的峡谷中回荡,带着工程师特有的沉稳,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峡谷后面是第十二城,城里有老人,有孩子,有等着咱们回去修屋顶的百姓。”

他指了指崖壁上的石槽,指尖划过粗糙的凿痕:

“这槽是咱们前儿个凿的,火油顺着流,一点不差;谷底的石桩是老周带着人埋的,尖儿朝上,能扎穿马掌 —— 咱们不是没准备,是早把这儿变成了他们的坟墓。”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截绣着小花的布偶 ——

布料是女儿马丫儿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出发前孩子抱着他的腿,把布偶塞进他口袋:

“爹带着丫儿,就不怕黑了。”

马强指尖摩挲着布偶的碎边,眼眶微微发热,又掏出一根火折子,吹亮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映着每个人的脸,暖融融的。

“这火折子一扔,火油就会顺着槽烧,整个峡谷都会变成火海。”

马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他们进不来,咱们…… 也走不了。但只要咱们在,第十二城的百姓就安全,十二城的联防就还在。”

小吴抹了把眼泪,泪珠砸在石地上,把布偶往马强手里塞了塞,攥紧錾子大声喊:

“马工!您带着丫儿的布偶,我跟着您!能守住百姓,死了也值!”

“对!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