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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天厌之人(1 / 2)

在第二城情况稳定下来之后,陆云许马不停蹄地赶往第三城。

北境的荒路被融雪泡得稀烂,黑褐色的泥泞裹着碎石,踩上去 “咕叽” 作响,连靴底都陷进去半寸。

陆云许拄着死神镰刀艰难前行,黑铁刀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每往前挪一步,右腿的旧痂就被扯得发紧,钝痛顺着经脉往上窜,像有条小蛇在咬骨头。

他裤脚卷到膝盖,泥点子溅得满都是,露出的小腿上还留着冰棱划过的浅疤,在风里泛着白。

丹田内的八色金丹转得极慢,刚恢复的三成灵力像快灭的烛火,在经脉里微弱流转,连护体灵力都撑不厚 ——

先前抢粮耗得太狠,北凉军医给的药只够稳住伤势,远没到痊愈的地步。

可第三城的守军还在等他的防御方案,那些靠土坯墙和锈刀撑着的弟兄,多等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不敢停。

风卷着沙砾掠过断墙,墙缝里卡着半截妖兽的断爪,带着腥气的嘶吼余响从远方飘来,刮在脸上像细针扎,疼得人睁不开眼。

忽然,断墙后传来一声呻吟,细得像濒死的蚊蚋,却在死寂的荒路上格外扎耳。

陆云许握紧镰刀,快步绕过去,刚拐过墙角就顿住了 ——

一个银发少年蜷缩在墙根,破烂的白衣被血浸成暗红,右臂缠着撕烂的粗布,布条下的伤口血肉外翻,齿痕深嵌在肉里,显然是被妖兽咬的。

最诡异的是少年周身那层淡灰雾气,像活物似的缠在他身上,所及之处,地面的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连空气都被腐蚀得扭曲,明明是暖融的午后,周遭温度却骤降,连陆云许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霜。

他刚靠近半尺,丹田内的八色金丹突然剧烈震颤,灵光猛地亮了一下,又快速黯淡下去,灵力流转瞬间滞涩,像是在本能地抗拒这股不祥之气。

“喂,你怎么样?”

陆云许蹲下身,声音放得轻 ——

他怕惊到这看起来随时会碎掉的少年。指尖刚要碰到灰雾,就被一股刺骨寒意钻了毛孔,像是攥住了块冰,冻得指节发麻。

少年缓缓抬头,露出张苍白却精致的脸,银发散落在额前,遮住了大半眼睛,只露出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合。

他眼尾泛红,不是哭的,是失血过多的潮红,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石头:

“别碰我…… 这雾会腐蚀你的灵力,连皮肉都会烂掉。”

话里的疲惫,像是熬了无数个日夜,早习惯了被这雾隔绝在世界之外。

陆云许却盯着他右臂不断渗血的伤口 ——

再不处理,感染化脓后真要废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北凉军医给的止血丹,本是留着应对突发战伤的,此刻毫不犹豫地倒出一粒。

“先处理伤口。”

他递过去,伸手想解少年臂上的破布,指尖刚沾到灰雾,就听到 “嗤啦” 一声轻响,像烧红的铁碰着冰水。

剧痛瞬间从指尖窜到小臂,陆云许猛地缩回手,只见掌心的皮肤已被腐蚀得发黑,连他运转的灵力都没能护住,伤口处冒着细微的白烟,还带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

“我都说了别碰!”

少年想推开他,却因失血过多没了力气,手臂抬到一半就软下去。

他眼睁睁看着陆云许咬着牙,从衣襟上撕下块干净布条,把止血丹碾碎包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绕开灰雾,一点一点敷在他的伤口上。

动作笨拙,指尖却稳,连碰到伤口边缘都放轻了力道,让少年藏在银发下的眼睛动了动,眼底的阴郁淡了几分。

陆云许的目光忽然落在少年胸口 ——

灰雾最浓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道黑色锁链从他心脏位置贯穿而出,锁链上刻着扭曲的符文,每随少年心跳动一下,就有更多灰雾从他体内溢出来。

“这是…… 憎恨之锁?”

他瞳孔骤缩,脑海里突然闪过本尊留存的记忆 ——

古籍上记载的天道刑具,专门禁锢 “异端”,被锁者会遭天地灵力排斥,还会被不断放大憎恨,最终沦为杀戮傀儡。

“你知道这东西?”

少年猛地抬头,银眸里闪过一丝震惊,像死水被投了石子,可转瞬又黯淡下去。

“知道也没用。三年前我觉醒灵根,天道说我是‘异端’,这锁链就是惩罚。走到哪都被人当怪物。”

他说着,下意识缩了缩身体,肩膀抵着冰冷的断墙,像只受惊的小兽。

陆云许没说话,指尖悄然凝聚起温和的圣光之力 ——

他曾用这力量净化过妖兽的凶戾,或许能暂时压制灰雾。

可灵力刚探向少年胸口,那层灰雾突然暴涨,像被激怒的毒蛇,“呼” 地缠上他的左臂。

“滋滋” 声中,粗布衣袖瞬间化为灰烬,手臂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很快就露出森白的骨茬,鲜血顺着骨头往下滴,砸在泥泞里,泛起细小的泡沫。

“住手!”

少年嘶吼着,声音破了音,想挣开灰雾冲过来,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困住,身体只能徒劳地颤抖。

他银眸里第一次涌上血丝,看着陆云许的手臂,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再这样你会被腐蚀到心脏的!我就是个怪物,不值得你救!”

陆云许却没停,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少年的肩膀,额角渗出冷汗,疼得牙关紧咬,可指尖的圣光依旧没断 ——

他见过太多因绝望而沉沦的人,这少年眼底藏着的不甘,他不能看着这孩子彻底变成傀儡。

陆云许猛地加大圣光输出,淡金色的光流像温水漫过冰面,顺着少年的伤口缓缓渗入。

他能清晰感受到,少年胸腔里的心脏在憎恨之锁的禁锢下,仍在顽强跳动 ——

那是不甘被命运捆绑的生命力,像荒地里钻石而出的野草,倔强又坚韧。

这孩子不过十几岁,本该和同龄人一样修炼成长,却被天道打上 “异端” 的烙印,遭世人排挤,实在不公。

灰雾被圣光逼得微微收缩,滋滋作响像被烈火灼烧的朽木,却依旧死死缠在少年周身,与圣光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 踏碎荒路的寂静,伴随着嚣张的大笑,像碎石砸进平静的湖面:

“哪来的野小子,敢碰这遭天道排斥的‘异端’?不怕被灰雾腐蚀成白骨吗?”

来人是玄剑宗首席弟子王子豪,月白道袍一尘不染,衬得他身姿挺拔,腰间流霜剑泛着冷冽流光,剑穗上的玉佩随着马匹颠簸轻轻晃动。

身后四名宗门弟子身着锦服,腰佩长剑,一个个昂首挺胸,眼神倨傲,显然是常年被宗门捧着的天之骄子,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王子豪勒住马缰,高头大马前蹄扬起,卷起一阵尘土。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蜷缩在地上的银发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周身绕着腐骨灰雾,心脏还插着憎恨之锁,这样的‘怪物’也配活在世上?怕是连引动灵力都做不到,纯属浪费天地灵气。不如早点自我了断,省得污了旁人的眼。”

少年的脸瞬间涨红,银发散乱地贴在脸颊,遮住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憎恨,几乎要冲破眼眶。

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砸在泥泞里晕开小红点。

可憎恨之锁像无形的枷锁,死死压制着他的戾气,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

这些年,“怪物”“异端” 的称呼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他早已习惯了被排挤、被唾弃,可此刻被人当众羞辱,心脏还是像被刀剜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