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幻想(1 / 2)

护国军都城大营的文书房里,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在案几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泛黄的麻纸上,映得 “军功上报” 四个墨字格外扎眼。

刘青远捏着那份西北军功文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顺着手背凸起,像爬着几条僵硬的小蛇 ——

文书上的字迹是林月萱的手笔,工整清晰,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陆尘主导城防加固、斩杀火鬃狮首领、救下三名巡逻士兵”、“林月萱查勘城防隐患点十七处、优化防御布局三处” 的字样,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眼睛发疼,胸口堵得发闷。

按营中规矩,他作为陆云许原小队的队长,需先核对功劳明细,签字后再递交给李三石。

可 “陆尘” 两个字反复出现,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想起校场上士兵们围着陆云许欢呼的模样,想起林月萱看陆云许时,眼里那藏不住的信任与认可,一股难以抑制的嫉妒顺着脊椎往上爬,挠得他心头发痒,连呼吸都带着火气。

他犹豫了片刻,指腹摩挲着文书边缘,墨迹的粗糙触感让他猛地攥紧了拳。

抓起案头的狼毫墨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汁滴在 “主导” 二字旁边,晕开一小点黑。他咬了咬牙,手腕用力,狠狠划掉 “主导”,在旁边仓促写下 “协助”,笔画又粗又硬,透着股泄愤的意味;

又将 “斩杀火鬃狮首领” 圈住,用浓墨团死死涂掉,黑渍浸透了纸背,在背面留下一团丑陋的印记,再在旁边歪歪扭扭写上 “小队集体协作,成功击退兽潮首领”;

最后,陆云许的功劳被改得面目全非,只剩 “参与城防加固、协助救援士兵” 的模糊表述,名字被挤在文书角落,像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刘队,这么改…… 不太好吧?”

负责誊抄的亲兵凑过来,眼角的余光瞟着被改得乱七八糟的文书,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西北回来的弟兄们都在传,陆队的功劳确实最大,火鬃狮是他一个人拼着受伤杀的,城防的冰棱浅沟、反光镜,也都是他想出来的法子…… 这么改,要是被林将军知道了,怕是要动怒。”

刘青远猛地将笔摔在案几上,墨汁溅得老高,滴在文书上,晕开一大片黑渍,把 “集体协作” 四个字都糊了半边。

他语气烦躁,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声音陡然拔高:

“我是队长,还是你是队长?军功怎么记,我说了算!”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鸷,

“他一个刚入营没多久的新兵蛋子,哪来那么大功劳?真把他捧上天,传出去,那些守了几年边疆的老兵怎么服他?”

亲兵被他的气势吓住,往后缩了缩,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劝,只能拿起篡改后的文书,蘸了蘸墨,小心翼翼地重新誊抄。

看着纸上陆云许的功劳被大幅删减,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

营里谁不知道刘队对林宣不一般,又嫉妒陆队的本事,这分明是故意针对,可没人敢多嘴。

文书誊抄好,墨迹还没干透,刘青远就急匆匆地拿着去中军帐找李三石。

刚走到帐门口,就撞见林卫国 ——

玄铁重铠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咔嗒” 作响,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林卫国一眼就瞥见了刘青远手里的文书,目光扫过 “小队集体协作” 几个字时,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罩上了一层寒霜。

“刘青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林卫国上前一步,身影如山般挡在他面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刘青远心里一慌,下意识想把文书藏到身后,可林卫国动作更快,一把夺了过去,力道之大,让他手腕都麻了。

展开文书的瞬间,林卫国的怒火再也忍不住,当场将文书 “啪” 地拍在旁边的桌案上,巨响震得帐内的烛火剧烈晃动,火星溅了出来,落在地上的毡毯上。

“刘青远!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军功文书上动手脚,篡改士兵的功劳?”

他指着 “小队集体协作” 几个字,语气冰冷得像西北的寒风。

“西北的士兵都看着,火鬃狮是陆尘单枪匹马斩杀的,城防是他主导加固的,你想瞒谁?想骗谁?”

刘青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手心冒出一层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淌,浸湿了衣角。

他硬着头皮辩解,声音都带着颤抖:

“林将军,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林卫国的目光。

“我只是觉得,陆尘资历太浅,一下子记这么大的功劳,怕他骄傲自满,不如先记在小队名下,等他再立几次功,再补给他也不迟……”

“荒谬!”

林卫国厉声打断他,从怀中掏出另一份折叠整齐的功劳簿,重重拍在文书旁边,两张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才是西北十名老兵联名签字的真实功劳记录!”

他展开功劳簿,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真切。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陆尘单杀火鬃狮、主导城防改造’,每个签名旁边都按了鲜红的手印,你要不要睁大眼睛看看?”

他上前一步,逼近刘青远,气势如山。

“你要是敢再狡辩,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元帅,让他评评理,看看篡改军功、打压有功士兵,该当何罪!”

刘青远被林卫国的气势震慑,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磕在帐内的木桩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作声。

嘴唇嗫嚅着,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帐内的李三石见状,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堆起假笑,打圆场:

“林将军息怒,息怒!”

他走到两人中间,拍了拍林卫国的胳膊。

“刘队也是一时糊涂,没想明白其中的厉害,不是故意要篡改军功的。文书咱们按原记录改回来就是了,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弟兄们的和气。”

刘青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是!我一时糊涂,现在就改回来,按真实的功劳记!”

他颤抖着拿起笔,指尖抖得厉害,林卫国念出陆云许的功劳时,他一笔一划地填在文书上,墨汁好几次都因为手抖而划出格子,在纸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痕迹。

心底的怨气像野草般疯长,密密麻麻地缠满了心脏。

他连这点小小的动作都做不成,反而让林卫国更看重陆云许,把他的真实功劳摆到台面上,这让他既憋屈又愤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钻心,却压不住那股想把陆云许拉下马的疯狂念头。

护国军按军功定晋升的消息,像风似的刮遍了都城大营,连伙房的炊烟都带着几分盼头。

按陆云许在西北的功劳 ——

单斩火鬃狮、主导筑防、救下三名弟兄,升 “什长” 管十名士兵,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这消息刚传到刘青远耳朵里,他那点压下去的妒火又烧了起来,攥着衣角在营房里转了三圈,眼睛突然亮了 ——

负责晋升的王主事是李三石的远房亲戚,或许能钻个空子。

他揣了包刚买的桂花糕,匆匆摸到王主事的营帐,掀帘时脸上的假笑堆得像发面馒头,把点心往案上一放,语气软得发腻:

“王大人,您看这晋升的事,我有几句心里话想跟您说道说道。”

见王主事抬眼,他忙凑上前,声音压得极低。

“陆尘那小子,军功是有,可入营才不到两个月,毛都没长齐呢。骤然升什长,那些守了三五年的老兵能服?到时候没人听他调遣,反倒乱了营里的规矩,不值当啊。”

他故意顿了顿,瞟着王主事的脸色补充:

“不如先压三个月,让他跟着老兵学学军务,磨磨性子,到时候再升,弟兄们也心服口服不是?”

这话听着为营里着想,实则句句都在卡陆云许的资历,王主事捻着胡须没吭声,指尖在晋升名册上敲了敲 ——

他早收到林卫国递来的推荐信,正犯愁怎么应付李三石这边的人情。

没等他开口,帐外突然传来 “咚咚” 的撞门声,紧接着三个穿着旧甲的身影冲了进来,甲片上还留着妖兽抓出的深痕,边缘磨得发亮。

领头的是位西北老兵,他攥着那份签满名、按满红手印的功劳簿,往案上一拍,震得砚台都晃了晃,声音激动得发颤:

“王大人!您可不能听刘队瞎掰!”

他指着自己胸前的甲缝,那道深沟是火鬃狮的利爪划的。

“上次兽潮,我被狼妖扑在地上,是陆队拼着胳膊受伤,一刀把狼妖劈成两半!城防的冰棱浅沟、了望塔的反光镜,全是他想的法子,不然咱们早喂妖兽了!”

旁边的小个子士兵抢话:

“刘队还改军功文书呢!把‘陆队主导’改成‘协助’,要不是林将军拿着老兵的联名信拆穿他,陆队的功劳都被他吞了!”

话音刚落,帐外又挤进来七八个穿着西北旧军装的士兵,一个个拍着胸脯作证:

“是啊大人,陆队教我们嵌冰棱、挖冻土,从不摆架子,跟着他打仗,我们心里踏实!”

“刘队就是嫉妒陆队比他能打,比他得人心!”

士兵们的声音撞在帐壁上,震得挂着的军报都簌簌响,王主事看着他们眼里的真切,又瞥了眼旁边脸色发白的刘青远,心里的秤总算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