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研究所”的接驳船并非空手而归。在他们监测到“回归”抹除区并果断撤离的前一刻,其高灵敏度的广域信息感应器捕捉到了一段极其短暂、结构异常复杂的能量波动涟漪。这波动并非来自已被抹除的区域内部,而是源自抹除事件发生时,其绝对秩序边界与正常宇宙时空剧烈相互作用所产生的“边缘效应”中的一缕极其细微的信息谐波。
这段谐波被研究所的中央智脑标记为“异常残留序列K-774-Δ”,其能量等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其信息结构却呈现出令人费解的复杂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目的性”。它不像自然产生的时空涟漪,更像是一段被精心编码、却又因载体崩坏而严重受损的……信息求救信号,或者说,一个坐标广播的碎片。
信号的内容无法直接破译,其加密方式与现行宇宙所有已知文明的技术树迥异,充满了古老、繁复且自相矛盾的数学美感。然而,研究所的分析员们注意到,这段谐波的某些底层频率调制,与数据库中封存的、关于“钥匙”载体(皓月)以及“开拓者号”事件的部分异常读数,存在统计学上显着的微弱关联。
这一发现立刻触动了研究所高层的神经。“钥匙”项目是他们最为重视、也最为神秘的课题之一,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都不容放过。尽管“遗忘角”空间站和载体已被确认湮灭,但这缕来自毁灭边缘的异常谐波,或许暗示着某些信息或“本质”在最后一刻以未知方式逃逸或转移了。
一项代号“数据荆棘”的秘密行动被迅速启动。其目标并非直接寻找可能已不存在的实体,而是尝试在信息层面“复现”或“追踪”那段谐波的来源与去向。
“数据荆棘”的核心是一套高度侵略性的、基于量子拓扑扫描和信息场共振的探测协议。它不像常规扫描那样被动接收信号,而是主动地向疑似区域投射出复杂的信息结构“探针”,这些探针如同无形的荆棘,会刺入时空的信息基底,强行激发并捕捉任何与之产生“共鸣”的异常信息特征,无论其隐藏得多深。
风险极高。这种粗暴的探测方式很可能扰乱局部时空的信息稳定性,甚至可能惊动一些沉睡的、或未被认知的宇宙存在。但在“深红研究所”看来,与可能获取“钥匙”相关秘密的收益相比,风险是可以接受的。
数艘经过特殊改装的、几乎没有任何武器和防御、却搭载着庞大探测矩阵的研究舰,被秘密派遣至“回归”抹除区的外围,如同小心翼翼的清洁工,开始在那片新生的虚无边缘,播撒下无形的“数据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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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金人号”终于有惊无险地脱离了凯尔伯斯残骸带的公认危险边界。舰桥内的紧张气氛稍有缓和,但无人能够真正放松。那苍白色的“凝视”如同心理阴影,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老卡恩下令进入静默航行模式,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的对外辐射,如同受惊的动物般蜷缩起来,朝着最近的一个中立补给点缓慢驶去。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评估他们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以及那备份在隔离区的、关于“禁忌回响”的数据该如何处理。是彻底销毁,还是……待价而沽?他知道,有些信息,在某些圈子里,价值连城,但也致命无比。
他独自坐在舰长室里,反复观看着探测艇失联前最后几秒的画面,尤其是那个水晶棺椁和其中的苍白光点。作为一个老拾荒者,他见识过各种奇观与危险,但这一次,直觉告诉他,他们触及的层次完全不同。那不仅仅是某个失落文明的遗物,那更像是一个……活着的遗迹,一个在时间中凝固的瞬间,因他们的闯入而开始了缓慢的解冻。
而与此同时,在“掘金人号”的引擎余波和生命信号都无法触及的深空背景下,“深红研究所”播撒的“数据荆棘”,其无形的探测场如同扩散的涟漪,悄然掠过了这片星域。
其中一缕极其微弱的荆棘探针,在扫描过“掘金人号”刚刚离开的那片残骸带边缘区域时,捕捉到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异常的空间结构“弹性记忆”——那是强大能量脉冲过后,时空结构短暂未能完全恢复平整所留下的、转瞬即逝的痕迹。
这痕迹本身并不包含具体信息,但它就像猎犬闻到的气味,立刻吸引了更多“数据荆棘”的聚焦。
更多的探针如同闻腥而至的鲨鱼,汇聚过来,开始以更高的强度和精度,反复“刺探”这片区域的空间信息基底。它们强行激发着残留的时空涟漪,试图从中提取出任何可能的信息片段。
它们没有找到“掘金人号”(老卡恩的静默措施起了作用),也没有直接定位到那具沉睡残骸的具体坐标(其本身的隐匿性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