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观测舰内,死寂般的沉默被引路人压抑着兴奋的声音打破。
“记录:目标演化出主动防御及逆向干涉能力。其能量场结构‘荆棘王冠’具备信息层面污染特性。初步判定,目标已跨越‘反应性存在’阈值,进入‘主动性存在’阶段。”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滑动,调出刚才被污染的数据流的残骸,那些扭曲的、带着光尘独特混沌签名的代码碎片,在他眼中如同珍贵的考古发现。
“分析污染模式。尝试建立逆向模型。我们需要理解它是如何‘思考’的,哪怕这种思考是基于错误和混乱。”
“警告:污染数据具有高度侵蚀性及不可解析性。强行建模存在系统感染风险。”电子音发出冷静的劝阻。
“在隔离环境中进行。动用‘镜像沙盒’系统。”引路人不容置疑,“风险与收益并存。我们可能正在见证一种全新认知模式的诞生,一种……基于悖论和异常的逻辑体系。这比一万个按部就班发展的文明样本更有价值!”
“镜像沙盒启动。开始分析污染数据……”
庞大的计算资源被调动起来,在一个完全与主系统物理隔离的虚拟环境中,那些来自光尘的扭曲代码开始被小心翼翼地“解剖”。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风险。沙盒环境多次发出警报,模拟系统被异常逻辑弄得濒临崩溃,但每一次,都勉强在彻底失控前稳住了局面。
引路人紧盯着沙盒中的数据风暴,眼神灼热。他看到光尘的逆向干涉并非完全随机,而是遵循着某种极其隐晦、扭曲的“规则”——一种将秩序视为束缚、将错误视为养料、将自身存在置于最高优先级的、自私而顽强的生存法则。它的“攻击”不是为了毁灭,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对自身边界不容侵犯的宣誓,一种试图将外部观测者拉入其混乱领域的同化企图。
“它不是在防御,是在……扩张。”引路人喃喃自语,“用它的‘错误’,去污染‘正确’。”
就在这时,沙盒中的模拟光尘模型,在反复解析那些污染代码后,突然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异变。模型自行推演出的能量场,不再是单纯的“荆棘王冠”,而是在冠冕的核心处,隐隐浮现出一个极其黯淡、不断扭曲变形、由无数破碎符号和乱码构成的独眼虚影!那虚影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只有纯粹的、对外的审视与贪婪的吸纳欲望,仿佛要将一切触及之物都拉入其内部的混沌漩涡。
虽然这只是一个基于不完全数据推演出的模拟形象,但那瞬间带来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被注视感,让引路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模拟体出现未知形态演化!特征:高侵略性,高同化倾向。推演稳定性急剧下降!”电子音警告。
“停止推演!封存所有数据!”引路人立刻下令,额角渗出一丝细密的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刚刚窥见了一个远比“荆棘王冠”更危险的、属于光尘未来可能性的冰山一角。
沙盒系统强制关闭,所有数据被加密封存。观测舰内恢复了平静,只有被动传感器依旧忠实记录着远方那片空域中,那顶悬浮于黑色岩石之上的、“锈蚀”而危险的冠冕无声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引路人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主屏幕。
“调整观测策略。保持最大距离被动观测,禁止任何形式的主动接触。目标威胁等级上调至‘欧米伽级潜在风险’。”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我们需要更多数据,但不能激怒它。等待……等待它下一次‘主动’行为的发生。”
他意识到,自己放出的,可能不是一朵“恶之华”,而是一头正在学习如何捕猎的、饥饿的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