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中间,则是一道色泽红亮、造型逼真的松鼠鳜鱼,鱼身炸得外酥里嫩,浇着热气腾腾的酸甜芡汁,令人食指大动。
慕知柔看着这几样分明都是她素日偏好的菜式,眼中不由掠过一丝惊讶,脱口道:“殿下怎知……”她抬眼看向萧珩,这些女儿家的小喜好,她从未与人细说,更别提以“慕承瑾”的身份显露。
萧珩只是温润一笑,并未直接回答,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正垂首摆放碗筷的青烷。
只见青烷原本就低垂的头,此刻埋得更低了些,耳根处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摆放碗筷的动作也细微地顿了一顿。
慕知柔瞬间了然。是了,青烷自幼跟随她,对她的饮食喜好了如指掌。定是萧珩私下细心问过青烷,或是青烷见自己连日劳神,悄悄禀明了殿下。这份无声的关切,让她心头微微一暖。
藕白玉手举箸启食,箸尖轻巧地夹起一块外皮炸得焦黄橙亮,裹着晶莹酸甜芡汁,内里露出雪白细嫩的鱼肉送入檀口,贝齿轻合,细细咀嚼起来。
却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丝略带涩然的微笑:“御厨的手艺自是登峰造极。只是……这松鼠鱼,比起我惯常爱去的长兴坊祝家酒肆,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萧珩挑眉,露出愿闻其详的神情。
“也说不上具体差在哪里,”慕知柔眼神有些飘远,仿佛陷入了回忆,“许是……少了些烟火气吧。那祝家酒肆,地方不大,老板兼厨子老祝是个爽快人,锅勺颠得噼啪响,做出来的菜却极有锅气。小时候,父亲最爱带我和哥哥去那儿打牙祭。”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其实,我小时候并不十分爱吃这松鼠鱼,嫌它工序繁琐,酸甜口吃多了腻味。真正爱吃它的,是哥哥。他总说老祝做的松鼠鱼,刀工好,炸得透,糖醋汁调得酸甜适口,是京城一绝。而我最爱的,是他家那口酥脆掉渣、甜而不腻的荷花酥。”
“后来……”她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哥哥昏迷了。这八年来,我扮作他,支撑着慕茗茶肆。有时累了,或是需要以‘慕承瑾’的身份在外露面,便会独自去祝家酒肆坐坐。每次去,老板都会主动招呼:‘慕公子来了?老规矩,松鼠鱼一条?’他总会挑当天最新鲜、最大的一条鳜鱼来做。”
“一开始,点松鼠鱼,只是为了不露破绽,哥哥爱吃,我便也‘该’爱吃。”她拿起银箸,轻轻拨动了一下盘中造型完美的鱼身,御厨做的,连每一根“松鼠毛”都炸得丝丝分明,无可挑剔。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去那里,不再是任务,而是……真的想点一条松鼠鱼。看着那鱼,吃着那熟悉的味道,就好像……好像哥哥还在对面,还会笑着跟我说‘柔儿,你要是不吃,我可就都吃了!’……”
她的话语停住,微微偏过头,掩饰有些发红的眼眶。
萧珩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而温柔,里面盛满了理解与疼惜。
片刻沉默。
“那……待到此间事了,待慕贤弟康复,我们三人一同去祝家酒肆。我点一条最大的松鼠鱼给他,再为你点一份刚出锅、最酥香的荷花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