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木箱的铜锁时,红绳结“啪”地断开,像是有谁轻轻叹了口气。王大爷捧着那几片荷花皮影,手抖得厉害,老树皮似的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皮影上的纹路:“阿莲娘当年说,这皮影能引着咱们找到石碑,我还当是她宽慰我的话……”
杨浩宇把玉佩系在红绳上,贴身戴好。玉佩经过这几日的温养,已经不再冰手,反而透着股暖意,像是与他的气息融在了一起。他看向戏台,布幔上的旦角皮影正往湿地的方向走去,裙摆扫过之处,光影里浮出细小的水纹,一路蜿蜒,直指望鱼台。
“走吧,”杨浩宇扶起王大爷,“咱们去望鱼台看看。”
望鱼台建在湿地中央的高地上,是座简陋的木台,据说当年阿莲娘常在这里唱皮影戏,等着去前线的未婚夫归来。此时台面上积着层薄尘,几根朽坏的木柱歪斜着,却仍能看出当年的轮廓。
王大爷指着台角的裂缝:“就在这儿,阿莲娘说石碑就藏在这底下。当年日军来搜过三次,愣是没发现这台子是中空的。”
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找来撬棍,刚要动手,杨浩宇突然按住他们:“等等。”他蹲下身,手指敲了敲台面的木板,声音沉闷,果然是中空的。但木板边缘的缝隙里,嵌着些细碎的骨片,白森森的,不像兽骨。
“这是……”王大爷的声音发紧。
“是人的指骨。”杨浩宇小心地用小刀挑出一片,骨片上还粘着点暗红色的痕迹,“看来当年有人想强行撬开台子,被阿莲娘发现了。”
他想起赵先生说的“替身俑”,心里一沉。那些阴槐木俑里,恐怕就掺着这些枉死之人的骨殖。
撬开木板的瞬间,一股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台下并非泥土,而是个规整的石室,石室中央立着块青灰色的石碑,碑身爬满了青苔,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已经模糊不清,有些却还能辨认出是当年劳工的名字。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王大爷老泪纵横,趴在石碑上,手指点着那些名字,一个一个念出来,“俺家老三……在这儿!还有李家二哥,张家小子……”
杨浩宇走到碑前,借着从台口透进来的天光细看。石碑右下角,刻着一行小字:“民国三十一年秋,阿莲守此碑,待君归,亦待魂归。”
字迹娟秀,正是阿莲娘的笔迹。他指尖拂过“待君归”三个字,突然摸到碑后有块松动的石砖。轻轻一推,石砖应声而落,里面掉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几页泛黄的日记,还有半块染血的怀表。
日记的字迹断断续续,记着日军强征劳工修建秘密工事的暴行,记着她如何把劳工的名字刻在石碑上,又如何用皮影戏传递消息。最后一页写着:“他今日来信,说战事吃紧,归期不定。我把怀表给他留着,表针停在寅时,是他走的时辰。若我活不成,就让皮影引路,让这些名字见见太阳。”
怀表的外壳已经摔坏,表盖内侧贴着张小小的合影,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女子眉眼温柔,正是年轻时的阿莲娘,男子穿着军装,意气风发,胸前的徽章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