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光舔着最后一块煤,杨浩宇将赵刚裹进棉被里,自己抄起短刀站在窗边。窗外的雪片像被狂风撕碎的棉絮,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黑风口方向的闷响越来越密,隐约夹杂着木头断裂的声音。
“浩宇,你说王大爷他……”赵刚的声音从棉被里钻出来,带着哭腔,“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咱对得起送土豆给他的事不?”
杨浩宇没回头,目光死死钉在雪地里——那里有串新踩出来的脚印,从黑风口方向延伸过来,脚印很深,边缘带着不规则的锯齿状,像是穿鞋的人脚在不住打滑。他握紧短刀,刀柄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先别出声,看清楚再说。”
脚印在知青点门口停下,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力道很轻,像是没力气似的。“是……是我,王大爷。”门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夹杂着咳嗽,“雪太大,迷了路,想借个地方避避……”
赵刚瞬间坐直了:“真是王大爷!”就要掀被下床,却被杨浩宇一把按住。
“他左手指节有块月牙形的疤,是年轻时被熊瞎子拍的,你记着。”杨浩宇低声嘱咐,同时从灶膛里抽出根烧红的火钳,“开门时我挡在你前面,问他去年冬天在哪养的伤。”
赵刚点头的动作带着抖,拉开门闩的瞬间,一股寒气裹着雪沫灌进来,王老汉踉跄着扑进门,身上的黑棉袄冻得硬邦邦,头发和眉毛全是白霜,嘴唇乌青,看起来随时会栽倒。
“王大爷!”赵刚刚要上前扶,被杨浩宇用胳膊拦住。火钳的红光映在老汉脸上,杨浩宇盯着他的左手——干干净净,指节光滑,哪有什么月牙疤。
“王大爷”似乎没察觉,只是佝偻着身子咳嗽,咳得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每咳一下,肩膀就往左边歪一下,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水……给口热水……”他抬起头,眼睛在火光下泛着灰蒙蒙的光,没有焦点。
杨浩宇突然将火钳往地上一戳,火星溅起的瞬间,他厉声问:“去年腊月,你说腿疼得下不了炕,是谁背着你去的场部卫生所?”
“王大爷”的咳嗽猛地停了,嘴角机械地咧了咧:“是……是杨知青你啊……”
“错了。”杨浩宇握紧短刀,刀身映出对方瞳孔里一闪而过的黑气,“去年背你的是赵刚,他后腰还被你挣扎时踹青了一块,到现在还有印子。”
话音未落,“王大爷”突然直起身子,原本佝偻的背挺得笔直,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往左转了半圈,发出“咔”的脆响。他的脸在火光下渐渐扭曲,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往下淌,露出底下青黑色的肌理,声音也变了,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倒还有点小聪明。”
赵刚吓得往后缩,撞翻了墙角的煤油灯,灯芯在雪地上滚了几圈,灭了。黑暗中,只有灶膛的余光勾勒出“王大爷”膨胀的轮廓——他的四肢在拉长,棉袄的线缝被撑得崩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黑毛,和地狗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把灵泉水交出来。”怪物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声,爪子穿透棉袄,指甲变得又尖又弯,在墙上划出五道深沟,“不然这知青点,今晚就埋在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