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檐角的冰棱坠成了透明的帘,阳光一照,像串碎钻晃得人睁不开眼。苏婉清站在灶台前揉面,发面的盆里冒着细密的白汽,混着红糖的甜香漫了满院。
“面团得醒够时辰才软和。”她对着院里喊,杨浩宇正踮脚够檐下最长的那根冰棱,木杆一挑,冰棱“啪”地砸在雪地上,碎成亮晶晶的碴。“你跟这冰棱较啥劲?”她笑着摇头,手里的擀面杖压过面团,发出规律的“咚咚”声。
“给你做个玩意儿。”杨浩宇捧着碎冰跑进来,袖口沾着雪沫,“等会儿就知道了。”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颊发红。苏婉清瞥见他兜里露出半块青石板,上面似乎刻着纹路,想问又忍住了——他总爱搞这些小惊喜,等不及就没意思了。
面案上渐渐排满红糖馒头,圆滚滚的像堆小元宝。苏婉清刚把第一屉上锅,院门外就传来王会计的声音:“浩宇在不?张屠户那事得补个签字。”
杨浩宇应声出去,苏婉清趁机掀开他放在桌角的青石板——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囍”字,旁边还凿了两只交颈的小鸟,边缘磨得光滑,显然刻了不止一天。她心里一暖,赶紧盖回布巾,指尖却在发烫——难怪他前几天总往柴房跑,原来在偷偷凿这个。
“婉清,王会计说中午留这儿吃饭。”杨浩宇回来时手里多了张纸,“刚巧馒头出锅,让他尝尝你的手艺。”他说着往灶里添柴,目光扫过桌角的布巾,嘴角悄悄扬起。
苏婉清把蒸好的馒头端出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王会计拿起一个掰开,红糖流心顺着指尖往下淌,他咂着嘴夸:“比镇上铺子的还香!”忽然瞥见杨浩宇虎口的伤,“咋还磨破了?张屠户那事没吃亏吧?”
“小伤。”杨浩宇不在意地摆手,给王会计倒了碗热粥,“他婆娘那烧火棍没打着我,倒是婉清,掏出她爹那把短刀时,比谁都横。”
苏婉清脸一热,刚要反驳,王会计就笑了:“这才对嘛,过日子就得这样,你护着她,她也敢为你出头。”他喝了口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屠户婆娘刚才闹着要撤诉,说那银戒指是她自己掉的,跟打架没关系。”
“她倒会装。”苏婉清哼了一声,想起那枚刻着忍冬花的戒指,“昨天捡着时,上面还沾着雪呢。”
杨浩宇往她碗里塞了个馒头:“别气了,王会计说他们家男人被拘着,她一个人扛不动年货,刚才蹲在村口哭呢。”
苏婉清咬着馒头没说话。王会计叹着气补充:“也是个可怜人,嫁给张屠户没享过一天福,这次也是被男人撺掇的。”
院门外忽然传来怯生生的叫卖声:“卖糖葫芦嘞——”杨浩宇眼睛一亮,冲出去拦住小贩,回来时举着两串红亮亮的糖葫芦,山楂上的糖衣沾着细碎的冰碴。
“刚冻过的,甜里带点脆。”他递一串给苏婉清,自己咬了一颗,糖渣沾在嘴角,“小时候我娘总说,雪后吃糖葫芦,一年都顺顺当当。”
苏婉清咬了一口,冰碴硌得牙有点麻,甜味却像小溪似的淌进心里。她忽然想起刚才的青石板,故意说:“下午有空不?帮我把院里的雪堆个雪人呗,要带帽子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