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春播前的约定(1 / 2)

晨雾还没散尽时,杨浩宇已经扛着锄头站在东洼的新地块上。黑土地被昨夜的融雪浸得湿润,脚踩上去能陷下半指深,带着股清冽的土腥气,混着远处麦田飘来的麦香,让人心里发痒。

“这地不错,”苏婉清拎着竹篮跟在后面,篮里装着做记号的木桩和麻绳,“你看这土坷垃,捏在手里能攥成泥团,松开又能散开,正好种土豆。”她蹲下身抓了把土,指缝漏下的碎土落在鞋面上,像撒了层褐色的星子。

赵刚和林默扛着犁耙赶来时,裤脚还沾着草屑。“杨哥,苏姐,咱先把地界划出来吧?”赵刚甩了甩手里的麻绳,“我量了,这地块正好三分,够咱试种‘寒育一号’和土豆了。”林默已经掏出卷尺,趴在地上量尺寸,铅笔在记录本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条蠕动的小蛇。

苏婉清从篮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王大爷给的草木灰,她抓了把往地上撒,画出条浅浅的线:“这边种土豆,间距留一尺五,芽眼朝上;那边育水稻秧,得起垄,高出地面半尺,防着返潮。”她边说边用锄头比划,晨光落在她扬起的侧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杨浩宇看着她裤脚沾着的泥点,突然想起昨天她在融雪水边画的小房子。那时晨雾也是这样浓,她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说“等土豆收了就盖房”时,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他低头刨着土,犁尖切开冻土的声音“咯吱”作响,像在应和心里的期盼。

“对了,”苏婉清突然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我娘说要给咱做两床新被褥,问你喜欢啥颜色的布。她说供销社进了批蓝印花布,上面有团花图案,铺在床上好看。”

杨浩宇的锄头顿了顿,土块落在脚边溅起细泥。“都好,”他声音有点发紧,“你看着选就行。”赵刚在旁边“噗嗤”笑出声,被苏婉清瞪了一眼,赶紧咳嗽着去帮林默扶木桩,肩膀却还在抖。

划完地界,四人开始翻地。杨浩宇扶着犁耙在前头走,赵刚在后面推着,木犁切开的土浪像翻开的书页,露出底下黝黑的新土。苏婉清和林默跟在后面捡石头,她的手指在土里翻找,指甲缝里嵌满泥垢,碰到尖锐的石块就皱着眉丢到田埂上,嘴里念叨着“别硌着土豆的根”。

日头爬到头顶时,地块已经翻得差不多了。赵刚提议回家吃饭,林默却盯着远处的柳树林直咂嘴:“杨哥,你看那柳树芽,嫩得能掐出水,摘点回去拌凉菜,肯定好吃。”

“可别,”苏婉清笑着拍掉他手上的泥,“柳树芽得再过十天才能吃,现在摘了,树该不长了。”她从篮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早上烙的玉米饼和腌黄瓜,“先垫垫肚子,等种完地,我给你们做柳芽团子吃,放两颗鸡蛋,香得很。”

玉米饼还带着余温,咬一口,粗粮的香甜混着黄瓜的清爽,在舌尖散开。杨浩宇看着苏婉清小口啃着饼,嘴角沾着点饼渣,突然想起上海同学寄来的书里夹着的照片——照片上是黄浦江的码头,轮船冒着黑烟,和眼前的黑土地判若两个世界。可他摸了摸口袋里苏婉清绣的布包,里面装着东洼的黑土和向日葵籽,突然觉得,这里的日子才更像日子。

“对了,”苏婉清咽下嘴里的饼,“公社后天开农技培训会,李教授说要请农科所的专家来讲课,咱一起去听听?我还想问问专家,‘寒育一号’在沙土地里要不要多施钾肥。”

杨浩宇点头:“好,让林默也去学学,他记笔记快。”林默立刻挺直腰板,铅笔在记录本上敲得“笃笃”响:“保证记全!上次李教授讲的‘浸种法’,我现在还能背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