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转身从一个带来的蛇皮袋里掏出几只捆着脚的家养土鸡和一篮子还带着母鸡体温的新鲜鸡蛋,塞到詹晓阳手里:“晓阳,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几只鸡和鸡蛋,是自家养的,你拿回去给家里尝尝鲜,千万别嫌弃!”
詹晓阳连忙推辞:“阿姨,这怎么行!您太客气了!留给家里吃吧!”
刘妈妈在一旁劝道:“晓阳,收下吧。你阿姨一片心意,你不收,她心里该过意不去了。”
詹晓阳见推辞不过,只好道谢收下:“谢谢阿姨!”
又坐了一会儿,霞姐母亲便带着小女儿告辞离开了。
送走客人,院子里暂时安静下来。詹晓阳知道,是时候谈那件最重要的事了。
他悄悄给刘小惠比了一个长方形的手势,刘小惠心领神会,心情不由得有些紧张和期待起来。
詹晓阳深吸一口气,蹭到正在收拾桌子的刘妈妈身边,用一种看似随意的语气,开始了他的“攻坚”战。
“阿姨,”他笑嘻嘻地说,“其实吧,我刚才跟您说的,还只是鹅肉的收入。我那边卖鞋子的生意,收入也不少呢,呵呵。”
刘妈妈闻言,又是溺爱又是好笑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孩子!还有多少‘秘密’没告诉阿姨?真是个钱袋子!”
詹晓阳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认真起来:“阿姨,说正经的。上个月我去一个同学家玩,他家刚好在起新楼房。看着那热火朝天的场面,我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琢磨了好几天,不知道行不行,想跟您和叔叔商量一下。”
刘妈妈停下手里的活,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想法?你说说看。”
詹晓阳缓了口气,清晰而郑重地说道:“我想,把咱们家现在这老房子推了,在原地基上,重新起一栋三层的新楼房。您觉得怎么样?”
“起新楼?!”刘妈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提议惊得愣住了,前面的震惊劲还没完全缓过来,现在又听到要建楼,她下意识地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起楼是大事!哪是说建就建的?还是等过几年再说吧!到时候小惠她哥哥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也能帮上点忙了。现在家里哪有钱起楼啊!”
詹晓阳早就料到她会反对,立刻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而急切:“阿姨!要建就现在建!您听我说为什么!现在建,各种建筑材料(钢筋、水泥、砖头)和人工工钱,都是最便宜的时候! 我敢跟您打保票,只要再过几个月,到明年,这些东西的价格,起码得翻着跟头往上涨! 到时候再建,得多花多少冤枉钱?您说是不是特别不划算?”
他见刘妈妈神色有所松动,继续加大说服力度:“我大概估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行情,推倒老房,起一栋三层、带简单装修的新楼房,总共算下来,大概十二三块钱左右就能拿下来。 可要是等到过两年,物价一涨,三十万都不一定够!所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现在就建!”
刘妈妈被詹晓阳一连串的数据和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得有些懵,但“十来万块钱”这个数字还是让她觉得是天方夜谭,她皱着眉头说:“晓阳,你说得轻巧!现在建?钱呢?十来万块钱!去哪弄这么多钱?”
詹晓阳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不再犹豫,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拿出那个棕色的存折,郑重地递到刘妈妈面前,翻开到显示余额的那一页,指着上面那一长串数字说:“阿姨,您看,钱,这不都已经准备好了嘛!”
刘妈妈疑惑地接过存折,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惊人的余额数字上时,手猛地一抖,存折差点掉在地上。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詹晓阳,声音颤抖:“这……这……晓阳!你……这钱……阿姨怎么能用你的钱起房子?!这绝对不行!”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想把存折塞回给詹晓阳。
詹晓阳没有接,而是双手握住刘妈妈的手,目光无比真诚和坚定,他知道,接下来必须突破刘妈妈心中那道关于“界限”和“面子”的最坚固的冰层。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说道:“阿姨!钱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钱该用在最需要、最值得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同样紧张地看着他的刘小惠和默默抽烟的刘爸爸,然后看向刘妈妈,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担当:“阿姨,我不怕告诉您。我早就和惠儿确定了关系,在我心里,早就把您和叔叔当作我的父母一样看待。那我算不算是您半个‘儿’了?”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刘妈妈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詹晓阳趁热打铁,继续用无可辩驳的理由说服她:“再说这钱。十来万块,听起来多,但对我而言,光靠鹅肉的抽成,稳稳当当地干上三四个月,就又能挣回来了。 这钱,挣来不就是用来花的吗?难道要放在银行里‘生菇’(生锈)吗?把钱变成实实在在、能让一家人住得舒舒服服的新房子,这才是钱最大的价值!”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决心,在小小的院子里回荡:“所以,阿姨,别犹豫了!这新楼房,必须现在建!为了这个家,为了惠儿,也为了我这份心意!”
这番推心置腹、情真意切又逻辑严密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刘妈妈的心理防线。
大半辈子生活在拮据和操劳中,守着老屋,盼着儿女出息能改善生活的辛酸和委屈,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半子”厚重如山的承诺和担当,冲击得土崩瓦解。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伸出手,紧紧地将詹晓阳抱在怀里,像抱住自己最珍贵的孩子一样,呜呜地哭出声来,眼泪瞬间打湿了詹晓阳的肩膀,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好儿诶……我的好儿诶……阿姨……阿姨这心里……难受啊……也高兴啊……”
刘小惠在一旁,看着母亲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释放,看着詹晓阳为自己家所做的一切,也早已是泪流满面,她知道,母亲哭的不是悲伤,是感动,是欣慰,是苦尽甘来的复杂情感。
刘爸爸也背过身去,悄悄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抹眼角。
詹晓阳轻轻拍打着刘妈妈的后背,像安慰孩子一样,柔声说:“阿姨,不哭了,这是好事!咱们应该高兴!”
过了好一会儿,刘妈妈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松开了詹晓阳,用袖子擦着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詹晓阳接着说:“阿姨,既然您同意了,那咱们就抓紧。这两天等找好了工头,打探好了需要多少钱。”
刘妈妈红着眼睛,用力点头,声音还有些哽咽:“好……好……难为你了,晓阳……真是个好孩子……阿姨……阿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詹晓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背后对着刘小惠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刘小惠破涕为笑,脸上绽放出幸福和自豪的光彩。
大事说定,压在心头的石头落地,气氛轻松了许多。詹晓阳对刘小惠说:“惠儿,咱们出去走走吧,透透气。”
“嗯!”刘小惠乖巧地点头。
刘妈妈叮嘱道:“好,去吧,早点回来吃晚饭!妈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知道了,妈!”刘小惠甜甜地应道。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沿着村边的田埂慢慢散步。两人手牵着手,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那份巨大的喜悦和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
晚饭时,气氛格外融洽。饭桌上,詹晓阳对刘爸爸和刘妈妈说:“叔叔,阿姨,因为临时决定追加投资到新公司,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可能没法在家里待太久了。原打算住到八月中旬,现在估计只能住十天左右,就得提前回潮城,和姑父小姨他们具体商量开公司、扩门店的事情。这几天,就让惠儿多陪陪你们。”
刘妈妈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理解和支持:“正事要紧!你们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家里你放心,起房子的事,有我和你叔呢!”
“嗯!谢谢阿姨,叔叔!”
吃过晚饭,天色已晚。詹晓阳踩着朦胧的月色,步行回到了自己家。
他回头望了望刘小惠家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方向,心中充满了踏实和力量。
家的意义,在这一天,因为一份厚重的承诺和即将开始的崭新变化,而变得更加具体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