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陶安静地听着,目光却越过情绪激动的老板娘,投向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北方。
宣城已是这般混乱艰难,那么塞外辽河那边呢?
此时的辽河草原,早已被提前大半个月降临的暴雪覆盖,举目皆白,寒风如刀。
与宣城尚能挣扎求存不同,辽河各部族今年的冬储准备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彻底打乱。
草料严重短缺,为了保住最核心的牲口,许多部落不得不提前宰杀了大批羊群。开头几天,倒是让整个部落都吃上了许久未见的饱饭,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肉香,孩子们的脸上也多了些红润。
然而,狂欢之后是更深的忧虑。提前宰杀的牲畜意味着后续的食物将无以为继,极端严寒天气会消耗更多储备。
暴雪阻断了大部分狩猎和采集的可能,燃料也日渐匮乏。部落里的老人望着阴沉的天色,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对严冬的恐惧。
部落首领们聚集在毡帐中,围着微弱的火堆,面色凝重。帐外寒风呼啸,仿佛预示着更大的灾难。
“……不能再等了。”一位脸上带着刀疤的首领沉声开口,声音沙哑,“我们提前杀了那么多羊,剩下的草料撑不到开春。孩子们会饿死,冻死。”
另一人接口,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大临那边,宣城……听说他们今年也遭了雪灾,但现在看来,他们底子比我们厚。黄复啸那个老狐狸,往年这时候早该把‘平安费’送来了,今年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不会是想反悔吧?”有人嗤笑,“他早就该打开宣城的门了。”
刀疤首领猛地一拍大腿,下定决心:“等他,不如我们自己动手!趁着现在雪还没厚到完全封路,咱们得去‘借’点粮食、布匹和盐回来!不然,这个冬天大家都得死!”
帐内一阵沉默,随即响起一片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附和声。求生的欲望,压过了对风险的考量。
“对!去宣城!那个胆小鬼,说不定已经早早准备好了!”
“抢他娘的!总不能坐着等死!”
十一月底,辽河那边果然开始不安分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小股骑兵,如同饿狼般在宣城北面边界游弋,试图寻找防御薄弱的多村进行劫掠。他们以为会和往年一样,遭遇象征性的抵抗后,便能带着“约定”的物资扬长而去。
然而,这一次,他们撞上了铁板。
边防军的将士们,多年来受够了上头“默契”下的憋屈,眼睁睁看着辽河人年年来“打秋风”,心中早已积压了太多的怒火与屈辱。
如今,上面没有明确的“放水”指令传来,加上城内流言四起,都说钦差大臣来了,黄宣抚使自顾不暇,这些边防军将士压抑许久的血性与怨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面对来袭的辽河骑兵,边防军一改往日的克制,抵抗异常激烈。弓箭、滚木、礌石毫不留情地倾泻而下,小规模的遭遇战也往往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辽河人第一次冲锋就碰得头破血流,丢下了几具尸体仓皇退去。他们惊怒交加,完全没料到会遭遇如此顽强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