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底,衙门联合市易物严厉地惩戒了几个被推出来顶罪的囤货商,同时张贴安民告示,声称府库储备充足,足以应对寒冬,呼吁百姓勿信谣言、勿要恐慌抢购。
这一番连削带打,加上府衙派人每日在主要街市平价售卖少量粮食和炭火,城内的紧张气氛似乎稍有缓和,物价的涨势也暂时被遏制住。
这勉强维持的平静还没两日,很快就被一个从远方冒着风雪归来的行商带来的消息彻底击碎!
那行商在酒肆中唾沫横飞地讲述着他在都城听来的惊天消息:
黄郡君在全都闯下大祸,竟失手杀了长公主的爱女!如今已畏罪潜逃,怕是正往宣城跑呢!长公主悲愤交加,已在御前哭诉,要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严惩凶手!黄宣抚使若是包庇其女,那便是公然藐视皇权,形同谋逆!
“什么?她已经回到了宣城!造孽哦,这宣城真是一天也呆不下了。”
这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宣城。
“杀了长公主的女儿?这……这是滔天大罪啊!”
“宣抚使大人真要包庇?那不是跟朝廷对着干吗?”
“完了完了,这里怕是要打仗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再次升级、蔓延。这一次,不仅仅是那些矿工家属,连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富户、小吏也坐不住了。
刚刚稳定下来的物价,如同脱缰的野马,再次疯狂飙升,直接翻了一番还多!米铺、炭店前转眼间又排起了长龙,人们争相抢购,银钱如同流水般花了出去。
稍有门路和家底的人家,开始不顾严寒与风雪,纷纷收拾细软,拖家带口涌向南门。
南门附近顿时乱成一锅粥。
车马拥挤,人声鼎沸,哭喊声、叫骂声、催促声不绝于耳。
府衙派来维持秩序的兵士被汹涌的人潮冲击得东倒西歪,盘查早已形同虚设。通往城外的官道上,厚厚的积雪被无数慌乱的车轮与脚印践踏得泥泞不堪,一片狼藉。
城内,一些消息灵通人士则频繁出入府衙、城防营等处,试图打探更确切的内幕和应对之策,所见的却多是各级官吏焦头烂额、步履匆匆的景象。
“您看……要不要再想法子屯点东西?这光景,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沈月陶裹紧粗布棉衣,呵着白气,对正在清点货物的酒楼老板娘低声建议,实则她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掌柜刚指挥伙计把高价抢购来的几袋米面搬进后院,自己身上溅满了泥点和雪水。
闻言,她猛地直起身,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因寒冷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向那点可怜的存货,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
“还屯?你知不知道就这点东西花了我多少钱?五两银子!五两啊!现在那些杀千刀的都不兴用铜钱结算了,直接要银子!太过分了!我在这宣城开了十几年酒楼,除了早年打仗,多少年都没见过这等阵仗了!”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絮絮叨叨地开始咒骂那些囤积居奇的好商、骂这鬼天气、骂伙计没眼力见(暗指救了沈月陶多事)、骂封城的官老爷……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积攒的恐惧与怨气全都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