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比普通矿工宽裕些,但也不敢这般大吃大喝,此刻吃得满嘴流油,额头冒汗,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一顿饭。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这物资紧缺、物价飞涨的时节,能拿出这般精贵吃食大方分享的,那绝对是“仗义疏财”的实在兄弟!
樊立拍着张安的肩膀,含混不清地说道:“好兄弟!够意思!以后在这片儿有啥事,尽管找我樊立!”柳散也难得地露出了点真切的笑意,对着张安点了点头。
一顿饭,瞬间拉近了几个男人的距离,也让边娘子母女看张安的眼神更加不同。
十一月初,积攒快到大腿的大雪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沈月陶终于信了,这雪化的时候,比下雪时更冷,冷得钻心蚀骨。
那是一种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气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墙壁,顺着地缝钻进来,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人身上,直往骨头缝里钻。
沈月陶老觉得这天气,冻得她几乎呼吸都费劲,整日都蜷缩在客栈房间的床榻上,身上裹着两层厚棉被,怀里还揣着个汤婆子,面前的火炉烧得旺旺的,却依旧觉得手脚冰凉,呵气成霜。
“阿嚏——!”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鼻头通红,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虚弱地吸了吸鼻子,感觉胸腔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谢立和李远端着刚煎好的驱寒药进来,看见她这副病恹恹、连床都下不了的狼狈模样,两人对视一眼,非但没有担忧,眼底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与踏实。
这段时日,这位“沈郎君”行事老辣,布局深远,每每出人意料,让他们都时常感到心惊与费解,心底那份敬畏与疏离感与日俱增。
可如今,看她这般畏寒怕冷、娇弱不堪的模样,倒让他们猛然想起——这位贵人,骨子里终究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
这认知,奇异地消解了些许因未知而产生的隔阂,让他们觉得,这位主子似乎……更真实、也更贴近了些,伺候起来心里反倒踏实了不少。
沈月陶没精力去揣测他们的心思,就着石梅的手勉强喝了几口苦涩的药汁,蹙着眉缓了好一会儿,才气息微弱地吩咐道:
“雪停了,路也该慢慢通了……多留意那些矿工的家眷,尤其是家里男人一直没从矿上出来的……”
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气,长长的睫毛因刚刚敞开过的门,不适而微微地颤动,声音更实了一些,“还有……留意市面上,或者私下里,有没有人出手……狗头金。”
谢立和李远神色一凛,立刻凝神细听。
“若能收到,想办法……收几块回来。”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他们,补充了一句,“务必低调,谨慎些,别惹人注意。阿嚏——!”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和喷嚏,但那“狗头金”三个字,在谢立和李远耳中炸开。石梅还有些迷茫,这二位混迹江湖这么久的,怎么会不懂。
纯度极高的金子!那可是金子啊!能产狗头金的金矿一定很大,这附近哪来的金矿?
唯有一个麓山铁矿!那么,猫腻必在其中。
“是,沈郎君,我们省得。”两人躬身应下,眼神交汇间都看到了双方的恐惧,还有压抑隐藏得极深的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