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接过那根经过粗磨、细磨、最后用沾油细布反复拉光的新铳管。它沉甸甸的,黝黑的管身似乎泛着一层哑光。他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近铳口,朝着工棚缝隙透入的天光望去。
管内壁光滑如镜,笔直一条线,再也看不到任何碍眼的纹路。他用手轻轻抚摸,触手是一片沁凉的、毫无阻碍的顺滑。
成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韩老枪捧着一小盆新制出的颗粒火药冲到张五面前,颗粒均匀,色泽乌黑发亮。“老张!成了!你快闻闻!” 火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略带涩味的气息,那是充分反应后纯净的味道。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张五和韩老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一种沉甸甸的、压在胸口不敢轻易吐出的喜悦。
他们默默地将这根完美的铳管,与改进后稳定可靠的枪机、精心打磨的木质铳床组装在一起。当最后一件部件严丝合缝地嵌入,一支完整、崭新、透着冰冷杀气的火铳,静静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它与第一支样品截然不同,不再显得粗糙和拼凑,而是一件……真正的兵器,一件凝聚了无数汗水、智慧与失败的艺术品。
“像……像块墨玉……”丫丫看着那黝黑光滑的铳身,喃喃道。
张五伸出粗糙的大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铳身,如同抚摸初生婴儿的脸颊。这个硬朗了一辈子的汉子,眼眶竟有些发热。他想起死去的儿子,想起流亡的苦难,想起林川带来的希望,想起这几个月不眠不休的煎熬……所有的情绪,最终都沉淀在这冰冷的铁器之中。
“玉璧……”他低声重复着丫丫的话,“就叫它……‘破虏一式’!”
三支同样工艺、同样标准的“破虏一式”火铳,很快在全力以赴下被制造出来,连同第一批性能稳定的颗粒火药,一同秘密移交给了火铳小队。
当大牛等人接过这远比样品精良的新铳时,他们立刻感受到了不同。那重量分布,那手感,那机括清脆的撞击声,无不传递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可靠感。
消息虽未公开,但一支真正可堪实战的小型火铳队的诞生,如同给流民屯的筋骨中注入了一股坚韧的钢芯。工匠们用他们的执着,终于将这跨越时代的獠牙,打磨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