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工棚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林川提出的“拉杆研磨”法确实减少了铳管炸裂的风险,但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张五和徒弟轮流操作,手臂酸麻肿胀,一整天下来,进展却微乎其微。那根作为样板的第二根铳管,内壁依旧不够光滑均匀,对着光细看,仍有细微的螺旋纹路。
“不行……还是不行……”张五声音沙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铳管,“这样的管子,就算能打响,准头也差得没边,打远了铅子不知飞到哪里去!”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铁砧上,拳头瞬间红肿起来,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挫败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是铁匠,打造出的东西不光要能用,还得要好用!这种“勉强能用”的残次品,他张五丢不起这个人!
韩老枪那边同样焦头烂额。用竹筛筛选颗粒火药的法子提高了稳定性,但威力似乎有所下降,而且产量极低,远远跟不上预想中的消耗。他尝试调整潮化时的水分和阴干时间,效果时好时坏,仿佛总隔着一层看不穿的迷雾。
就在这时,丫丫抱着几本用麻线装订的册子走了进来。这是她整理的以往所有试验记录,包括成功的和失败的。她看着两位愁云惨淡的师傅,小声开口道:“张五叔,韩叔,我……我看了之前的记录。发现用第一种粗金刚砂磨出来的管子,虽然划痕深,但最开始那段,好像比后面用细砂磨的更光滑一点?”
张五一愣,抓过那根废管,仔细摸着丫丫指的位置。确实,端口处一小段,因为最初用力最猛,粗砂快速磨削,反而形成了一段相对光洁的膛线。
丫丫又转向韩老枪:“韩叔,记录上写,第三次小批量试做时,那天特别干,潮化的药粉阴干得最快,那次做出来的颗粒,虽然大小不太匀,但试爆时声音最响。”
韩老枪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干……快干?俺咋没想到!潮化是为了成粒,但水汽停留久了,会不会反而坏了药性?得像晒麦子一样,既要潮,又要快干!”
一个看似无关的观察,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却成了打破僵局的关键。
张五仿佛抓住了什么,他不再执着于一根钢钎磨到底。“先用粗砂!用大力气,快速磨出大概形状,把主要的铁料啃掉!再用细砂,慢工出细活,精磨内壁!对!分层磨!分段磨!”他激动地对徒弟吼道,“快!把之前那几根废料都找出来,按这个法子试试!”
韩老枪也立刻行动起来,他不再追求一次潮化成功,而是严格控制水量,并将潮湿的药粉摊在薄铁板上,置于工棚内温度最高的炉火远处,利用余热加速阴干,同时不断翻动……
又经过几个不眠不休的日夜和无数次微调。
“师父……您看……”徒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