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光芒散尽时,苏棠踩在片冰凉的青石板上。眼前是座熟悉的庭院,墙角的老槐树开着细碎的白花,石桌上摆着半盏冷茶,茶渍圈出的形状,与她前世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眼分毫不差——这里是镇南侯府的西跨院,是她作为“林晚”时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警告!检测到时空锚点异常!宿主进入记忆回溯空间!】
系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苏棠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掌心没有握枪留下的厚茧,只有块刚被戒尺打过的红痕。这是十五岁的她,是还没遇到萧玦,还没被卷入皇室纷争的林晚。
“小姐,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侍女春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怯生生的试探,“刚才……刚才安王的人又来了,说让您……”
“知道了。”苏棠的声音带着不属于这具身体的冷冽。她推开雕花木门,看到庭院里的海棠树下落着片玄色锦袍碎片,边缘绣着半朵雪莲——那是萧玦暗卫的标记,也是前世她临死前,攥在手心的最后一样东西。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般涌来:十五岁的林晚被安王胁迫,要她在萧玦的药里下毒;深夜的佛堂里,暗卫“影”跪在她面前,用匕首划破手腕,说“属下的命是殿下的,也是小姐的”;还有刑场上那道玄色身影,疯了似的冲过来,却被乱箭穿心……
“小姐?您怎么了?”春桃看着她脸色发白,担忧地递过帕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老夫人说您要是再不去,就要……”
“她要怎样?”苏棠接过帕子,指尖触到布料上绣着的并蒂莲——那是镇南侯夫人亲手绣的,后来却被安王的人用烙铁烫成了焦黑的窟窿。
穿过抄手游廊时,苏棠看到假山后闪过道黑影。她猛地顿住脚步,春桃吓得脸色发白:“小、小姐,那里……那里经常有野猫……”
“不是野猫。”苏棠的声音很轻,目光死死盯着假山石缝里露出的那只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杀意,只有隐忍的担忧,像极了影每次看她的眼神。
她知道这是记忆回溯,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可当她绕过假山,看到影浑身是血地靠在石壁上,胸口插着枚淬毒的银针时,心脏还是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影。”苏棠蹲下来,指尖颤抖地抚过他渗血的衣襟。银针上的毒她认得,是安王特制的“牵机引”,与淑妃死时中的毒一模一样。
影猛地睁开眼,看到她时,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紧。他挣扎着想去拔匕首,却被苏棠按住手腕——那里有道旧伤,是当年为护她,被安王的人砍的。
“别乱动。”苏棠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撕下裙摆为他包扎,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是谁伤了你?是安王的人?”
影的嘴唇动了动,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他看着她沾血的指尖,突然用尽全力抓住她的手,将枚青铜钥匙塞进她掌心,然后指了指假山后的暗格,眼里的焦急像团火。
苏棠认得那把钥匙——是镇南侯府密室的钥匙,里面藏着安王通敌的证据,也是前世她没能送出去的东西。
“我知道。”苏棠握紧钥匙,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黑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你是为了帮我拿证据,才被安王的人发现的,对不对?”
影虚弱地点点头,喉结滚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可当院外传来安王亲信的脚步声时,他突然用力推开苏棠,将匕首狠狠刺进自己的心口——
“小姐……走……”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嘴角却勾起抹解脱的笑,“告诉殿下……影……没、没辜负他……”
苏棠被他推得踉跄后退,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软下去,看着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像在说“别怕”。安王的人冲进来时,她抓起那枚青铜钥匙,疯了似的冲进假山后的暗格,将自己藏在冰冷的石壁后。
暗格里弥漫着尘封的气息,墙角堆着镇南侯的旧物。苏棠在一堆账簿下找到个紫檀木盒,打开的瞬间,她倒抽一口冷气——里面不仅有安王通敌的密函,还有封萧玦写给“林晚”的信,字迹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见字如面。知你在侯府受委屈,待我处理完京城的事,便带你去海岛种木槿。勿怕,影会护你周全。”
原来……他早就想带她走了。原来影的守护,从来不是奉命行事,是带着他的牵挂,替他护她平安。
暗格外传来安王亲信的咆哮声,他们在拖拽影的尸体,在咒骂“不知好歹的暗卫”,在商量着要如何逼她现身。苏棠捂住嘴,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血珠滴在密函上,与影的血晕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苏棠抱着木盒从暗格里爬出来,庭院里只剩下滩暗红的血迹,和片被风吹起的玄色锦袍碎片——像只折翼的蝶,躺在海棠花下。
她捡起那片碎片,指尖触到上面的雪莲纹路,突然想起影临死前的眼神。那个沉默寡言的暗卫,那个总在暗处为她挡刀的影,那个连名字都只有一个字的影,原来早已把她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小姐!您在这啊!”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跑过来,手里攥着张字条,“老夫人……老夫人被安王的人扣住了,说您要是不去见他,就、就……”
苏棠接过字条,上面的字迹狰狞扭曲:“酉时之前,独自来西郊别院,否则镇南侯府上下,一个不留。”
她看着字条上的落款时间,距离现在只剩一个时辰。前世的她就是在这天去了西郊别院,被安王灌了迷药,送到萧玦的床榻上,成了他囚禁的“玩偶”,也成了影惨死的导火索。
“春桃,你听我说。”苏棠将紫檀木盒塞进她怀里,眼神异常坚定,“把这个送到七王府,亲手交给萧玦,告诉他……影的仇,我会报。”
春桃吓得脸色惨白:“小姐!您要去哪?您不能去西郊别院啊!安王他是个疯子!”
“我知道。”苏棠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她将那片玄色锦袍碎片塞进袖中,“但我必须去。有些债,该讨了。”
她转身走出镇南侯府时,夕阳正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街道上的百姓都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少女,眼底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