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按住他的手:“我想和你一起去。”
萧玦的眼神骤然变冷:“不行!那种地方……”
“我要去。”苏棠打断他,眼神坚定,“我要亲眼看着那些伤害过你的东西,彻底消失。”
皇陵坐落在一片荒芜的山坳里,松柏森森,阴风怒号。守墓人的茅草屋就在碑林深处,烟囱里飘着淡淡的青烟,像个苟延残喘的幽灵。
推开门时,苏棠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正坐在灶台前熬药,他的舌头被割掉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看到萧玦的瞬间,他手里的药勺“哐当”落地,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恐的光。
“认出我了?”萧玦一步步逼近,靴底踩在泥地上的声音像重锤敲在人心上,“当年你往我身上扎了多少针,还记得吗?”
老太监连连后退,撞翻了药罐,黑色的药汁泼了一地,泛着诡异的泡沫。
“他熬的是‘蚀骨散’。”卫凛踢翻地上的药渣,“李嵩的密信里说,让他随时准备着,要是藩王之乱成了,就用这东西毒死陛下。”
萧玦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从袖中拿出那根刻着莲花纹的银针,抵在老太监的咽喉上:“你说,我是用它扎穿你的喉咙,还是挑断你的手筋,让你也尝尝被人控制的滋味?”
老太监吓得瘫倒在地,拼命摇头,浑浊的眼泪混着鼻涕流了满脸,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苏棠看着他丑陋的模样,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她想起萧玦描述的童年,想起那些冰冷的银针,指尖的寒意顺着血液蔓延全身。
“不必脏了你的手。”苏棠从卫凛腰间抽出匕首,扔在老太监面前,“给他个了断。”
老太监看着地上的匕首,又看看萧玦眼底的杀意,突然抓起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血花溅在斑驳的泥墙上,像极了冷宫里那些无人问津的血迹。
走出茅草屋时,萧玦的脸色依旧苍白。苏棠牵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冰凉,却紧紧回握。
“都结束了。”苏棠轻声说。
萧玦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走到一块无字碑前。碑前的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摆着一束风干的野菊。
“这是母妃的衣冠冢。”他的声音很轻,“当年我从冷宫跑出来后,偷偷把她的旧衣服埋在这里。”
苏棠看着无字碑,突然明白萧玦为何执着于复仇。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皇位,而是为了给那个在他生命里留下短暂温暖的女子,讨一个迟到了二十年的公道。
“萧玦,我们回去吧。”苏棠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玉兰快开花了。”
萧玦点点头,转身时,苏棠看到他抬手擦了擦眼角。阳光透过松柏的缝隙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些许。
回程的马车里,萧玦靠在苏棠肩头睡着了。他睡得很沉,眉头却依旧微蹙,像是还在做着冷宫里的噩梦。苏棠轻轻抚平他的眉头,指尖抚过他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为了抢回母妃的遗物,被侍卫砍伤的。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香囊,里面装着从皇陵带回的野菊。那是她偷偷从母妃的衣冠冢前摘的,风干后的花瓣带着淡淡的苦味,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睡吧。”苏棠将香囊放在他枕边,“以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苏棠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一片平静。她知道,萧玦心里的那道伤疤不会轻易愈合,那些银针刻下的血泪,那些童年烙印的疼痛,或许会伴随他一生。
但没关系。她会陪着他,像阳光驱散冷宫里的阴霾,像春风融化冻僵的土地。她会让他知道,疼痛不是生命的全部,除了复仇和控制,这世间还有更温暖的东西,值得他放下偏执,温柔以待。
回到碎玉轩时,夕阳正浓。庭院里的玉兰树抽出了小小的花苞,像一颗颗裹着希望的珍珠。萧玦醒了,看着那些花苞,突然笑了,那笑容干净得像个孩子。
“等花开了,我们就走。”他握住苏棠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
苏棠点点头,看着他眼底的光,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前路或许还有风雨,或许还有潜藏的敌人,但只要他们携手同行,那些曾经的血泪与伤痛,终将化作滋养幸福的土壤,让未来的日子,开出最明媚的花。
而那些冰冷的银针,那些残酷的烙印,终将被锁进记忆的深处,成为过去。留在生命里的,是彼此掌心的温度,是玉兰花开的芬芳,是两个饱经沧桑的灵魂,终于找到归宿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