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这座控扼长江与运河交汇处的咽喉重镇,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它不像采石矶那般险峻,却因水陆交通便利、直面建康门户而显得尤为重要。南岸的守军深知此地一旦失守意味着什么,即便在江北全线崩溃、水师尽殁的绝境下,依旧凭借着多年经营的壁垒工事,做着最后的、绝望的挣扎。
北岸,王镇恶的目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定着对岸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滩涂和其后隐约可见的京口城郭。浮桥主要保障中路主力渡江,而对于京口这样的硬钉子,需要更直接、更猛烈的突击,才能撕开缺口。
“传令!水师火力舰前出,压制南岸箭楼炮垒!突击船队准备,第一波,上!”王镇恶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任何犹豫。
命令一下,长江北岸的战鼓声骤然变得急促而狂暴,如同催命的符咒。
早已部署就位的北秦楼船战舰,侧舷的挡板纷纷落下,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弩炮发射口和狰狞的拍竿。随着指挥官令旗挥落,崩崩巨响连成一片!巨大的石弹、燃烧的火油罐、密集如蝗的破甲箭,如同泼天暴雨般,向着京口南岸的防御工事倾泻而去!
轰隆隆!南岸滩头预设的栅栏、拒马被炸得粉碎;泥土烧焦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修筑在制高点的南朝箭楼,顷刻间被数枚石弹击中,木石崩裂,惨叫连连,化作一片火海废墟。北秦水师试图用绝对的火力,为抢滩部队清扫出一片相对安全的登陆场。
然而,京口守军亦非庸碌之辈。他们深知北秦远程火力的可怕,大多隐藏在反斜面的工事和加固的掩体之后。待秦军弩炮进行一轮间歇装填时,幸存下来的南朝弓弩手和床弩立刻从残破的工事中探出身,向着江面上正在逼近的北秦突击船队,发起了亡命般的反击!
“放箭!绝不能让秦虏上岸!”南朝将领声嘶力竭地吼叫。
霎时间,从南岸看似死寂的滩涂、芦苇丛、残垣断壁后,飞出了遮天蔽日的箭矢!它们带着南朝军士最后的绝望与疯狂,尖啸着扑向江面。
噗噗噗!箭矢密集地钉在突击船的船板上、挡板上,甚至穿透薄弱的遮蔽,将船内的北秦士卒射倒。不断有士卒中箭落水,江面被染出缕缕殷红。一些南朝的小型投石机也开始发射,石弹砸入船队中,激起冲天水柱,偶尔有运气不佳的小船被直接击中,瞬间解体!
“举盾!低头!划!给老子拼命划!”突击船队的低级军官们咆哮着,用刀背敲打着船舷,激励着士卒。每一艘走舸、艨艟上都挤满了全身披甲、脸色紧绷的北秦锐士。他们低着头,用盾牌护住要害,任由箭矢叮当作响地打在盾上、甲上,只是拼命划动船桨,向着那片死亡滩涂猛冲。
杜崱,这位以勇猛着称的北秦年轻校尉,就在第一波突击船队中。他所在的艨艟冲在最前,船体已被箭矢扎得像只刺猬,船舱内已有数名弟兄倒下,鲜血染红了船底积 water。
“快!快!靠上去!”杜崱双目赤红,声若雷霆,亲自操起一面大盾,为划桨的弟兄遮挡箭雨。
终于,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第一批突击船猛地冲上了京口南岸的滩涂!船底与砂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