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郊,渭水之滨,巨大的昆明池畔。这片昔日汉武帝操练水军的辽阔之地,今日再次被战争的森然气息所笼罩,化作了北秦南征大军的誓师校场。
苍穹之下,旌旗蔽空。玄色为主调的北秦战旗,以及各军、各营的五色号旗,如同无边无际的怒海波涛,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发出沉闷而有力的拍击声。旗面上绣着的狰狞兽首、犀利兵刃图案,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校场中央,筑起一座高达三丈的巨型点将台。台周环绕着全身披挂、手持长戟、纹丝不动的皇帝亲军“玄甲卫”,他们如同铁铸的雕像,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前方,构成了权力核心最坚固的屏障。
点将台下,是望不到边际的军阵。
最前方,是北秦傲视天下的铁骑。人马皆披玄甲的重骑兵“铁鹞军”,如同黑色的钢铁丛林,连战马都只露出嗜血的双眸,沉默中蕴含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其后是轻捷剽悍的弓骑兵“羽林骑”,背负强弓,腰挎环刀,透着一股灵动的杀机。
骑兵之后,是如山如岳的重甲步兵方阵。士卒皆着改良后的明光铠,手持长槊或陌刀,盾牌相连,宛如移动的钢铁城墙。他们的步伐尚未移动,但那冲天的肃杀之气,已足以令鬼神辟易。
再往后,是规模庞大的工械营。巨大的配重投石机“震天炮”、需要数十人操作的三弓床弩“寒鸦箭”、以及各种攻城锤、云梯、巢车的部件,被巨大的牛车拖拽着,显露出北秦远超时代的军工技术和攻坚决心。
更远处,则是蜿蜒如龙、根本看不到尾的后勤辎重队伍。粮车、草料车、医药车、载满箭矢兵甲的货车……无数民夫和辅兵守护其间,他们是维持这支巨兽行动的血脉。
整个校场,数十万大军肃立无声。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旗帜翻卷的烈烈之声。一种近乎凝固的、引而不发的磅礴力量充斥天地,连秋风似乎都为之凝滞。
吉时已到!
庄严的礼乐再次奏响。皇帝仪仗自长安城方向缓缓而来。陈衍依旧身着衮冕,乘坐六匹纯黑骏马驾驭的金根车,在玄甲卫的簇拥下,直达点将台下。
他一步步登上高台,身影在无数目光的聚焦下,显得无比高大。旒珠轻晃,其后的目光扫过台下无尽的雄师,平静之下,是足以燃烧天地的雄心。
祭天、祭地、祭旗。
仪式简洁而庄重。当三牲的血酒洒入大地,当象征北秦的玄色龙旗被高高升起,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粗重了几分。
陈衍走到台前,无需扩音,运足中气,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传入前排将士耳中,并通过层层传令官,响彻整个校场:
“将士们!”
仅仅三个字,便让原本就肃立的军队,更加挺拔了几分。
“逆宋无道,自相残戮,江南沃土,化为焦炭!朕,承天景命,不忍华夏黎民,久陷水火!”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檄文已传,天命在我!尔等,皆乃大秦锐士,百战精锐!砺剑多年,所为何事?”
他猛地提高声调,如同惊雷炸响:“即为今日!即为涤荡妖氛,重整乾坤!即为解民倒悬,复我一统!”
“此去南征,吊民伐罪!王师所向,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朕,在长安,待尔等捷报!有功者,裂土封侯!怯战者,军法无情!”
“万岁!万岁!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骤然爆发,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喷发出炽热的岩浆,声浪震得昆明池水都泛起波澜。士兵们用刀剑敲击盾牌,用长矛顿地,发出整齐而狂热的轰鸣,表达着无尽的战意与忠诚。
陈衍双手虚按,压下沸腾的声浪。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
内侍高声唱名:“大将军,王镇恶,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