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的血色并未随时间淡去,反而如同投入干柴的烈火,迅速引燃了整个刘宋的半壁江山。刘劭与刘骏这对兄弟,已彻底撕破脸皮,将家国山河化作了赌注惊人的棋盘,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需用无数将士的鲜血和百姓的骸骨来填充。
长江,这条哺育了江南繁华的母亲河,如今成了割裂王朝、运送死亡的天堑与通道。
下游,历阳城外的江面上,战云密布。
刘劭伪朝倚仗控制京师及下游财赋之地,拼凑起一支庞大的水师。高耸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城堡,试图凭借体量和数量优势,封锁江面,阻止刘骏军顺流东下。楼船上旌旗招展,但细看之下,许多士兵面带惶惑,士气并不高昂。毕竟,为一位弑父篡位的君主卖命,道义上先天不足。
“放!”
一声令下,楼船上的投石机发出沉闷的怒吼,巨大的石弹呼啸着砸向对面。弓弩手们亦万箭齐发,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
然而,刘骏军虽船舰稍逊,却在老将沈庆之的调度和柳元景等将领的亲自冲杀下,展现出更强的战斗意志和灵活性。艨艟快船如同水上游鲸,灵活地穿梭在巨石和箭雨之间,不断逼近楼船。
“撞上去!跳帮!”一名刘骏军的校尉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轰隆!剧烈的撞击声响起,艨艟尖锐的撞角狠狠楔入楼船侧舷。悍不畏死的刘骏军士卒口衔利刃,借着摇晃的力道,奋力抛出钩索,矫健地攀援而上,与船上的守军展开惨烈的接舷战。刀剑碰撞声、喊杀声、垂死者的哀嚎声瞬间取代了弓弩的呼啸,江面上飘起浓重的血腥味。
一处得手,处处开花。刘骏军死士们用血勇弥补了装备的劣势,不断有楼船被点燃,浓烟滚滚,火焰映照着厮杀的人影,仿佛地狱浮现人间。江水被鲜血染红,浮尸随波逐流,吸引着成群的水族。
中游,采石矶与姑孰一线,战况更为焦灼。
此地乃建康西南门户,江面稍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刘劭派其心腹大将率精兵强将驻守矶上营垒,江面亦有战船游弋,构成立体防线。刘骏军东路先锋数次强攻,均被凭借地利死守的敌军击退,滩头遗尸累累。
刘骏麾下另一员猛将,采纳本地渔夫建议,趁夜雾弥漫,以轻舟载敢死之士,悄然绕至矶后险峻处,攀缘峭壁,奇袭守军背后。
夜空中突然爆发的喊杀声和火光,让正面攻打的刘骏军士气大振,立刻发动猛攻。守军腹背受敌,顿时大乱。矶头营垒在血战中被攻克,刘骏军终于在这铜墙铁壁上撕开了一道血口。但胜利的代价极其惨烈,参与奇袭的敢死队几乎全军覆没,正面强攻的部队也伤亡枕籍。
类似的拉锯战,在长江沿岸诸多要点反复上演。今日刘骏军攻克一城,明日刘劭军又组织反扑夺回。战线犬牙交错,胜负难分。双方都杀红了眼,不断增兵,将更多的青壮和人命填入这个无底洞般的绞肉机。
真正的苦难,却落在了这片土地的主人——无辜的百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