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高级的训练则在几艘较大的改造船上进行。士兵们练习着操纵风帆、使用长钩拒、抛掷钩索,以及操作那些固定在船上的弩炮。射击移动的水上目标,远比陆上固定靶困难百倍,弩箭常常远远偏离,落入河中。
“不行!船一直在晃,根本无法瞄准!”一个弩炮手沮丧地抱怨。
“所以才要练!”周禄吼道,“要预判!预判船的摇晃和目标的移动!计算提前量!练到你们的手感比你们的脑子更快!”
除了操船和射击,水战特有的战术也在摸索中。如何编队航行?如何利用水流和风向抢占有利位置?如何用艨艟冲击敌阵,楼船远程压制,走舸进行骚扰和登船?这些对于习惯步骑协同的北秦将领来说,完全是全新的课题。
朝堂之上,对于投入巨资打造水师,并非没有争议。
一次御前会议上,一位资深的骑兵将领就毫不客气地提出质疑:“陛下!我北秦铁骑,天下无敌!何须效南人操舟弄桨之事?耗费钱粮无数,所得不过是一群在河里打转的旱鸭子!将来南征,大可征集民船,运载我军精锐渡过长江,一旦登岸,我军铁蹄自可踏平江南!”
这种观点代表了许多北方出身将领的想法。他们坚信骑兵的力量,对水战这种陌生且看似“取巧”的战争形式心存轻视,甚至认为有损武人体面。
崔浩则持不同意见,他冷静分析:“将军之言,虽勇可嘉,却失之偏颇。长江天堑,非黄河可比。南朝水师精锐,战舰千艘,若我不能在江上与之抗衡,莫说渡江登岸,恐怕连江北岸线都难以保障。征集民船?民船如何抵挡南朝艨艟冲击?届时我百万雄师,望江兴叹,岂不贻笑大方?水师之建,非为取代步骑,实为保障步骑能安然抵达对岸,开辟战场!”
端坐于上的皇帝陈衍,最终一锤定音:“崔卿所言甚是。水师,非建不可。此非长短之争,乃有无之别!无之水师,我军如虎落平阳,有力难施。有之水师,哪怕仅能自保,与南朝形成均势,便可为我步骑创造渡江之机。此事,无需再议。”
他看向郑淳和周禄:“郑卿,周教头,水师筹建,困难重重,朕深知。北方缺木、缺水手、更缺水战经验。然,事在人为。木料,不惜重金,四方采购;人手,加大招募,优待南方来投之水战人才;经验,从无到有,一点点摸索、积累。朕不要求尔等一夜之间练出可横扫长江之水师,但必须要有一个开始,要让我军的战旗,能飘扬在大江之上!”
有了皇帝的明确支持,水师的建设得以全力推进。尽管困难依旧,尽管嘲笑和质疑从未停止,但风陵渡的船坞日夜灯火通明,敲打声不绝于耳。黄河和洛水之上,那些最初歪歪扭扭的船队,逐渐变得整齐,水兵们的操舟技术也日渐熟练。
一支小小的舰队雏形,开始在北方的河流中缓缓成型。它还很弱小,很稚嫩,距离征服长江的梦想遥不可及。但它代表着一种决心,一种突破地理限制、将王朝武力向南延伸的坚定意志。
水师之梦,如同在旱地里播下的种子,虽然艰难,却顽强地开始发芽。它承载着这个北方王朝未来的希望,也预示着南北方之间,终将有一天,不再仅仅只有细作穿梭的暗流,更会有战舰碰撞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