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东郡学的开学典礼上,气氛尤为热烈。郡守亲自到场,宣读陛下鼓励兴学的诏书,并宣布:“凡本郡学子,经考核入学,免除其家部分徭役!学业优异者,每年由学官考评,优异者可直接荐举至长安国子监深造,或由郡守荐于朝廷,授以官职!”
此言一出,台下众多寒门子弟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一条前所未有的上升通道,似乎就在眼前打开!读书,不再仅仅是士族的特权和平民的奢望,它变得与赋税、徭役一样,成为了通往仕途、改变命运的实际途径。
教材是统一的《五经定本》,由长安雕版印刷,虽然粗糙,却保证了内容的准确和一致。教学的内容也不仅限于经学,根据朝廷要求,还需讲授律学、算学、甚至初步的农政、水利知识,体现了强烈的经世致用倾向。
然而,推行并非一帆风顺。
在青州一所新修的州学内,年轻的博士正在讲解《尚书》,却发现台下几位衣着华丽的士族子弟心不在焉,甚至面露讥诮。课后,其中一人被学官叫住询问。
那子弟倨傲道:“家中自有博学鸿儒为师,藏书万卷,何须来此听这千篇一律的‘定本’?不过是应付朝廷法令罢了。荐举做官?我崔家子弟,何须以此途进身?”
这番言论代表了一部分高门大族的心态。他们对朝廷兴学、统一教材心存抵触,认为这是削弱他们文化垄断地位的手段,更看重传统的家族传承和门第声望。
消息传回长安,崔浩闻之,只是冷笑一声,对皇帝陈衍道:“陛下,此乃意料中事。门阀之固,非一日可破。然官学一旦兴起,寒门英才得其门而入,假以时日,朝堂之上,岂能再无寒门之声?彼时,高门若仍抱残守缺,必被时代淘汰。此乃阳谋,势不可挡。”
陈衍颔首:“沈重报来,国子监中,已有寒门学子显露出惊人悟性和刻苦,于经世之学尤为敏锐。此辈,方为帝国未来之栋梁。传令各州郡,加大考核力度,对阻挠子弟入学或敷衍了事的豪强,暗中记录在案,日后考评,自有计较。”
“是。”
春风拂过大地,也吹入了重新响起读书声的学宫。
在长安国子监,寒门学子韩迁夜夜苦读,油灯下的身影映在窗上,他的目标不仅是通晓经义,更是下一次的科举考试;在洛阳太学,士族子弟与寒门学子因辩论而相识,虽仍有隔阂,却也开始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在边郡的州学,胡汉杂处的子弟一同跟着先生诵读“关关雎鸠”,文化的融合在潜移默化中进行。
兴学育人,如同在帝国的肌体中播撒下无数颗种子。它们或许渺小,或许会遇到风霜雨雪,但一旦生根发芽,必将长成支撑起帝国文明的参天大树。这不仅仅是为了培养官员,更是为了重塑社会的价值观念,争夺文化上的正统性与领导权,为这个以北统南的新王朝,奠定最深层、最稳固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