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南隅,国子监。
此地历经战火,一度殿宇倾颓,杂草丛生,弦歌断绝。如今,却是一番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巨大的工地上,工匠们吆喝着号子,搬运巨木青砖,挥汗如雨。原有的明伦堂、藏书楼被修缮一新,更在其侧拔地而起数座崭新的斋舍、讲堂和射圃。空气中混合着木材的清香、新书的墨香以及学子们带来的蓬勃朝气。
国子监祭酒,由当世名儒、以博通经史着称的沈重担任。这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正站在即将完工的辟雍(太学中心建筑)高台上,望着下方井然有序又生机勃勃的景象,抚须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曾在前朝任职,目睹过官学衰败、学术凋零的惨状,如今新朝鼎立,陛下竟如此重视文教,令他老怀大慰。
“祭酒大人,新刊印的《五经定本》已送至藏书楼,共计三千册。”一名博士恭敬地禀报。
“好,好!”沈重连连点头,“陛下钦定此本,统一经义文字章句,一扫前朝各家师法、家法纷争之弊,实乃千秋之功!令各博士、助教,日后讲学,皆需以此为本,不得妄自篡改臆解!”
《五经定本》的颁布,是新朝兴学的一大举措。由皇帝陈衍下旨,崔浩、沈重等学者领衔,汇集秘府藏书,校勘诸家版本,最终确定了《诗》、《书》、《礼》、《易》、《春秋》的标准文本和官方解释。这不仅是为了统一学术,更是为了确立文化正统,统一思想,使天下士子有所依归。
“各州郡荐举的生徒,到了多少?”沈重又问。
“回祭酒,已有四百七十二人报到。多为北方士族子弟,亦有部分考核优异的寒门学子。按陛下旨意,生员定额将逐步增至千人。”
沈重目光扫过那些穿梭于工地和斋舍间的年轻面孔,他们穿着或华贵或朴素的衣衫,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知识的渴望。“需严格考核,勿使滥竽充数。亦要留意寒门中真有才学者,陛下有旨,国子监当为天下选才之基,非门阀之私塾。”
正说着,一阵激烈的辩论声从旁边临时充作讲堂的大殿中传来。沈重信步走去,只见殿内数十名先到的生徒正围坐,听两位博士辩论“仁政”与“霸道”孰为先。
一位博士引经据典,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以德化人,行仁政为本。另一位则结合当下时势,认为“当今乱世初平,夷狄环伺,非富国强兵不可立足,霸术乃不得已而为之,亦为通向王道之阶梯”。
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台下生徒们也听得如痴如醉,不时有人插话提问。沈重并未打断,反而面露微笑。这种自由辩论之风,是他极力倡导的。新朝需要的不只是死读经书的腐儒,更要通晓时务、能经世致用的干才。
几乎与此同时,在东都洛阳,以及并州、幽州、冀州等新收复的各州郡,兴办官学的政令也以极高的效率推行着。
洛阳太学旧址被迅速清理出来,规模虽暂不及长安国子监,却也聚集了河南一带的才俊。州设州学,郡设郡学,朝廷派遣学官,或从当地名儒中聘任博士、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