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的西北风卷着沙砾,抽打在拓跋虔铁青的脸上,却远不及他心中冰寒的万分之一。他望着眼前这片被遗弃的“鬼哭林”,那些在风中摇曳的破旗和歪斜的草人,仿佛每一张空洞的“脸”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
“回师!立刻回师!”他的咆哮声在枯木间回荡,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庞大的龙骧军及其附属部队,这支原本旨在碾碎一切的战争巨兽,此刻却显得无比臃肿和笨拙。掉头、整队、传递军令…每一项在平日看似简单的操作,在士气受挫、人心惶惶的情况下,都变得异常艰难和缓慢。
时间,如同指间的流沙,在李渊的精心算计下,正一点一滴地从拓跋虔手中溜走。
就在拓跋虔大军于鬼哭林前陷入混乱和愤怒之时,真正的雷霆之击,已然降临在他脆弱的后方。
云中郡外围,黑石堡。这里是拓跋虔北上时设立的一个重要中转补给点,囤积着从后方艰难运来的大量粮草、箭矢以及为攻城器械准备的备用部件。守将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鲜卑老将,麾下有八百精锐。堡寨依托山势而建,易守难攻。老将军行事谨慎,即便主力远去,每日哨探依旧派出二十里。
然而,他所有的防备都是面向南方,面向想象中的“前线”。
这一日黄昏,哨探照例返回,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夕阳将黑石堡的影子拉得很长,寨门缓缓关闭,伙夫们开始准备晚餐,寨墙上巡逻的士卒想着换岗后能喝上一碗热汤。
突然,西北方的天际线——那片被认为绝对安全、甚至是己方腹地的方向——猛地腾起一片乌云!
那不是云,是数千骑兵全力冲刺扬起的沙尘!没有号角,没有战鼓,只有闷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敌袭!西北!是西北!”寨墙上的哨兵终于反应过来,声音凄厉得变了调,拼命敲响警锣。
鲜卑老将冲出营房,看到那支如同神兵天降的骑兵洪流,瞳孔骤然收缩。“不可能!他们怎么会从那边来?!关寨门!快!弩手上墙!”
但太迟了。高速冲锋的北秦骑兵先锋,在其格率领的高车轻骑引导下,在接近寨墙一箭之地时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中间一支古怪的队伍——数十骑拖着用树枝捆扎的巨大拖耙,疯狂奔驰,扬起的沙尘暴瞬间笼罩了寨墙,守军被迷得睁不开眼,咳嗽不止。
就在这沙尘的掩护下,王硕率领的突击队已然冲至寨门下!他们马鞍旁挂着巨大的皮囊,里面装满了从魏军那里缴获的火油罐。冒着零星射下的箭矢,他们奋力将皮囊掷向包铁的木制寨门和两侧的栅栏,随即火箭落下!
轰!烈焰瞬间腾起,吞噬了寨门。
“长生天佑我!杀!”其格咆哮着,一马当先,率队从火墙缺口处猛冲而入。身后的北秦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灌入堡寨。
战斗几乎瞬间失去悬念。被来自“绝对安全”方向的突袭打懵的魏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纵使那鲜卑老将如何怒吼拼杀,也无法挽回败局。不到半个时辰,黑石堡易主。
李渊策马踏入仍在燃烧的堡寨,目光冷峻。“清点缴获,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他挥了挥手,“全部烧掉。”
巨大的粮垛被点燃,冲天的火光即使在数十里外也清晰可见。囤积的箭矢被投入火海,攻城器械的部件被砸碎焚毁。黑石堡化作漠南夜空中最耀眼的一支火炬,照亮了无数双惊恐的眼睛。
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拓跋虔后方的广阔区域彻底陷入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