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核心主力,早已在李渊、其格、王硕的率领下,借着一次沙尘天气的掩护,如同水滴渗入沙地,悄然脱离了这支庞大的“疑兵”。
他们轻装简从,只带数日干粮和必备武器,所有战马套上厚厚的皮袜以消除蹄音,沿着一条早已干涸、被风沙几乎掩埋的古老河谷,向着西北方向,也就是拓跋虔大军的来路和后方,进行着一场极其冒险却目标明确的千里大迂回。
这条古道是其格的祖父在一次极偶然的狩猎中发现的,蜿蜒于群山和戈壁的边缘,避开了主要的交通线和部落聚居点,几乎已被世人遗忘。行军异常艰苦,缺水,迷路,毒虫叮咬,时有士卒或战马失足坠入深谷。
但李渊意志如铁。他知道,这是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一旦成功,战局将瞬间逆转。
五日后。拓跋虔亲率大军,抵达距杀虎口不足三十里的地方,与前方持续“驱赶”秦军的尔朱荣部会师。
“李渊现在何处?距关墙还有多远?”拓跋虔迫不及待地问。
尔朱荣脸色有些怪异,迟疑道:“禀将军…秦军…秦军最后消失在前方那片‘鬼哭林’附近,斥候进去探查,发现…发现林子里到处都是废弃的旗帜、空的营址,还有…很多草人。”
“什么?!”拓跋虔心头猛地一沉,一股极度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带我去看!”
当他冲入那片阴森的枯木林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林间空地上,密密麻麻插着数百面破烂的北秦旗帜,风吹过,发出呜咽的声响。地上是无数熄灭的篝火堆灰烬,旁边散落着披着破烂军服的草人,有些还被刻意摆出警戒的姿势。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巨大骗局!他就像个傻子,被这些不会说话的草人和破旗,牵着鼻子在漠南兜了一个大圈子!
“李——渊——!”拓跋虔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猛地抽出佩刀,疯狂地劈砍着周围的草人,稻草和破布四处飞溅。
“全军后队变前队!立刻回师!快!”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扭曲。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后方,那些相对空虚的补给线、那些留守的小股部队、甚至可能包括他出发时占据的几座城池,此刻都暴露在了李渊真正主力的兵锋之下!
然而,漠南太大了。等他重新收拢部队,搞清楚方向,再掉头往回追,至少又是数日之后。这几天的时间差,足够李渊在他的后院做太多事情。
拓跋虔望着西北方那无尽延伸的、仿佛在嘲笑他的苍茫天地,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一种被彻底戏耍的无力感。他不仅失去了敌人的踪迹,更可怕的是,他完全猜不透那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下一步究竟会钻向哪里,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金蝉已然脱壳,留下的,只是一个暴跳如雷、却只能对着虚空挥舞刀剑的捕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