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漳水码头,桅杆如林,舳舻相接。号子声、车马声、流水声、官员的吆喝声,汇成一曲繁忙的交响。
来自关中、河南的物资,经黄河漕运至黎阳,再陆路短途运输至邺城。在邺城巨大的仓廪区,度支衙门的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
王澍,这位原慕容月派来的后勤官员,如今已被提拔为行台度支郎中,总揽河北粮秣调度。他每日埋首于成山的文书和账簿中,脸颊消瘦,眼窝深陷,却目光炯炯。
“报!郎中!新一批关中粮秣五千石已入库甲字仓!”
“报!郎中!信都急件,请求速调箭矢十万支、伤药五百斤!”
“报!郎中!清河三号码头两艘漕船搁浅,请求派工曹匠人前往协助!”
指令从他口中不断发出,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大脑:“甲字仓粮食,即刻分装,两千石走陆路发往襄国,三千石装船,明日发往信都!”“箭矢伤药,从乙字库调拨,交由今日申时出发的信都船队!”“令工曹速派一队匠人,携工具乘快船前往三号码头!”
他看到水运逐渐畅通,压力稍减,但肩上的担子依然沉重。河北本地的粮食征收刚刚开始,大军消耗主要仍依赖后方补给。每一条船的安全、每一石粮食的到位,都关乎前线稳定。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以往,从邺城运送五千石粮食到信都,需要征发数千民夫,上千辆大车,沿途消耗甚巨,且需旬日之久,还要时刻担心溃兵土匪袭击。
如今,一支由三十艘漕船组成的船队,仅需数百船工和水手,三五日便可抵达,损耗微乎其微。
信都、襄国等前线城市的物资压力顿时缓解。军营里的粮垛重新变得高大充实,工匠营获得了充足的原料,军医营也得到了宝贵的药品补充。
更重要的是,这条水路的畅通,使得独孤信能够更有力地策应中路陛下的主力大军。一旦陛下北渡黄河,河北的粮草军械便可通过清河-黄河水系,相对快速地向西输送支援。
独孤信站在信都码头上,看着又一队满载的漕船缓缓靠岸,士卒民夫们忙碌地卸货。他俯身掬起一捧清河水,冰冷刺骨,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陆路为骨,水路为脉。如今,河北的骨骼正在接续,血脉正在重新畅通。这条“漕运新途”,输送的不仅是物资,更是强大的控制力与持续作战的底气。它无声地宣告着,大秦对这片土地的统治,正在从军事征服走向经济与社会的深度融合。